第四十章 谁不知道我是董事长的独生子?
与全体员工见面会那天,李国海取消了在大会议室进行的议程。他不喜欢一一握手,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让程亮安排一个可以吃午饭的地方,结果选中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场所。
放弃大会议室而选择“舒适的餐厅”,其实就是公司食堂。每人都端着同样的餐盘,坐在座位上等候李国海的到来,那阵势就像等待检阅的军队。杨助理坐在那里,表情仍然让人读不懂。李国海冷冷地注视着他。杨助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大概从来没在公司食堂用过餐吧。是我选中的这个地方。”
李国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来杨助理经常在这里进餐。”
“算是吧。因为在这里可以亳不拘束地跟大家交流。”
“是吗?好啊,吃吧,看来很好吃。”
李国海举起筷子,旁边的一些中层和远处观望的员工也都跟着举起筷子。
“嗯,很好吃。”李国海边吃饭边环顾周围,这时他发现了马部长,想起马部长曾为徐飘洋的事情帮过自己。
“你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不知道那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
“没什么困难,他已经把车款交齐了,没有违反我们的规定。”
“太好了。”
下面轮到旁边的孙助理部长了。
“听说孙助理的女儿有喜了?”
“是啊,是啊,总经理连我家这点小事都知道?”孙助理高兴地回答。
李国海看了一会儿,把筷子放下,叫来了杨助理:“杨助理!员工们看上去都很不舒服,难道就我有这种感觉?我一离开,大家肯定争先恐后去药店买消化药吃。”
听了李国海的话,杨助理看看四周,他仍然面无表情,好像听不懂李国海的意思。
这就更可恶了:“谁不知道我是董事长的独生子?从我踏进食堂开始,大家就已经消化不良了,还谈什么交流?吃饭就应该舒舒服服地吃嘛。大家肯定在背后议论我,什么董事长的儿子讨厌啦,油腔滑调啦,靠着父母的庇护养尊处优啦,等等等等。在公司食堂吃午饭的富家子弟,这不是太做作了吗?我先走了。”
李国海从座位上站起来,很自然地跟那些惊讶的员工打了个招呼,让大家安心就餐,然后就大步离开了食堂。
程亮跟在李国海身后,低声说道:“杨助理连头发的方向都跟两年前一样,师兄是不是很讨厌他?”
“你喜欢吗?心怀叵测,动机不纯,用能力掩饰心计,凭借能力的包装,得以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我讨厌的每一条,都让他占全了。”
“董事长好像并不这么想。”
“所以到现在还把他放在身边,”在李国海看来,“这才是问题所在。”
“你打听一下杨助理的背景,还有他最近做的事、见的人、投资的方向,越详细越好。”
走在到处都是小石块的路上,旅行箱发出刺耳的声音。马淑琴环顾四周,看了看陷进石子中间的旅行箱轮子,凶巴巴地发着牢骚:“这该死的东西也来捣乱。到底在哪儿呀?布局这么乱,我可怎么找啊?这么多房子都有具体地址吗?”
望着密密麻麻的房子,马淑琴只有叹息。这样下去,天黑之前真的能找到徐飘洋的家吗?她郁闷极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忽然,她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男人正吵着要抢过孩子手里的钱。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人竟然这样对待小孩子?太混蛋了!马淑琴按捺不住火爆性子,拼命朝那两个人跑去。马淑琴她赶走了那个折磨小孩的男人,拉着孩子的手上了平房才知道,小孩正是徐飘洋的堂弟徐晓晓,那个无能而滑稽的男人竟然是徐飘洋的二叔。
“这个怎么样?我从香港回来的时候,特意为你买的。怎么样,徐晓晓?颜色的搭配是不是很浪漫?”
“像理发店的标志,看着眼花缭乱。”
马淑琴带着徐晓晓来到平房,兴高采烈地把从香港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展示出来,徐飘洋闷闷不乐地问:“你就那么让他走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二叔?既然要走就让他走了。”
徐飘洋越想越气愤,要找的人已经到了眼前,却把他放跑了,而且听马淑琴这么说来,他也真够狼狈……
“他看上去真的一分钱也没有吗?身体怎么样?像不像生病的样子?”
“你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我刚从香港回来,不是从东大门市场回来!”
听马淑琴一说,徐飘洋也觉得她突然从香港回到上海有些反常。既然徐飘洋问了,马淑琴就如等待已久似的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她的男友在外拈花惹草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问问那个鼓手的电话。哦!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他干脆住在这里了,那位老先生。”
真是奇怪。
“过悔说是我同意的,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却偏要喝那么多酒,现在剩下的只有后悔了,徐飘洋连连叹息。
“什么!我先看上他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好啊,那就结婚吧。”
“什么?你把这里当成宾馆啊?”
“你在香港的时候不也在我家里住过吗?家里没有啤酒吗?招待客人这么马虎?”
“天啊!过悔没走,现在又来了个马淑琴,你也要在这个窄巴巴的房子里住?”徐飘洋的脑海里一片}昆乱,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噌——电梯门开了,二叔从里面走出来。靠在停车场围墙边的过悔慢慢地向前挪动脚步。二叔坐上了驾驶席,几乎与此同时,过悔也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二叔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过悔。他应该高兴才对,不过高兴归高兴,更多的却是另一种心情。刚才他在徐飘洋家里偷听了徐飘洋和马淑琴之间的对话,其中有一句格外刺耳,一直回荡在耳边。
“怎么说呢,他说相亲的时候,我有种特别奇怪的心情。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讨厌冰冰,还是我心里对他有意。”
“给我钱。”
过悔突然出现在眼前,劈头盖脸就管自己要钱,李国海哈哈大笑。
“要买的东西多吗?”
“当然啦。我想买一栋房子,这样就不用交房租了,还想买车。就算是非法透支,我也要为女人还债!”
“你又在哪儿谈恋爱了?一见面就满口是钱。回家吧。”
一听“家”这个字眼,过悔立刻就把嘴噘得老高。
“爷爷眼里岂能容得下我这样的毛孩子?最后还不是把我安排在公司里做事。”
“臭小子,你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许从我眼前消失。”
听见二叔温暖的话语,过悔感觉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二叔毫不知情!其实这只是徐飘洋和他之间的事,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们去哪儿呢?应该喝杯酒才行,最好再听听你的鼓声。”
李国海的汽车出了停车场,朝着沪都总部附近的董炎炎的私人会所驶去。进了私人会所,过悔如鱼得水,马上就找到了鼓槌。李国海选了个适当的位置,望着和乐队一起在舞台上敲鼓的过悔。前来上酒的董炎炎捕捉到了李国海的视线。
“你在哪儿找到这小子的?他同意回家了吗?这段时间他都干什么了?”
董炎炎仍然是一连串的提问。
“他自己回来的;他不想回家;至于他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问。”
“总得回家才行啊,反正已经被大哥你发现了。他的鼓敲得很有长进啊,还是香港好啊!”
董炎炎滔滔不绝的讲话终于结束了,演奏也几乎同时结束。全场掌声雷动,过悔向观众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坐到李国海旁边。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听你的鼓声,好像跟从前不大一样啊。”
看来二叔还是很敏感,过悔不禁耸了耸肩膀。
“好久没摸鼓槌了。我爸爸呢?他知道我回沪的消息吗?”
“我告诉他了。别看他假装不在意,其实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等你回家。”
“真的吗?我爸爸会等我?等我?”过悔难以置信,连连眨巴着眼睛。董炎炎把下酒菜摆满桌子,谈起了李国海的恋人。过悔被“恋人”二字吓了一跳。李国海看着他笑了,讲起了在这里遇见徐飘洋的事情。过悔强行按捺住内心深处的震颤,举起董炎炎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过悔浑身都被一种辛辣的感觉包围了。过悔盯着李国海,把平时想说但不敢说,只能借着酒劲才能说的话一股脑倾倒出来。
“二叔,如果我有了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合二叔你的心意,你会怎么办?”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你的女人,我当然满意。”
“果然如此,我就害怕会是这个样子。因为不管做什么,我们两个向来都相似。”过悔心里想道。
“二叔,无论何时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对吗?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李国海默默地看着过悔,神情凝固了:“这像话吗?你小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缠人?你到底担心什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一定要遵守承诺,一定,一定!”
李国海开着玩笑地答应了侄子,但是侄子的表情却有些异常。很尴尬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却故意隐藏起来。这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对别人怎样不敢说,但过悔是绝对不会隐瞒自己的。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他的心情不仅失落,更多的还是担忧。他究竟什么时候回的上海?!怎么直到现在才出现,而且他说的话也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