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翌日一早，薛云寒就陪在霍思身边，领着她在山庄里四处散步，午间回来用餐，然后在赏枫亭中铺黑白子，品茗，切磋棋艺。

霍思气质秀雅如兰，不同于一般江湖女子的英姿飒爽，她手执黑色棋子，衬得肤色更显白皙。这是一双没有老茧、没有血腥的手，与菁华的手截然不同。

菁华的手上有数不清的新伤旧痕，是厚厚的老茧，是看不见但凝结在心里的鲜血。她手里必须时刻握着剑，大部分的时间也用在练剑上，所以她不会下棋，薛云寒也从不叫他一起下棋。

但这样的手才能保护薛云寒，这就足够了。

菁华彻底认识到武功的重要性，是因为五年前那一次的事情。当时师傅还很看重他们的能力，指派了重要任务，让两人下山完成。

原本一切顺利，但是在回城的一天夜里，他们遇到了杀手的埋伏。

那一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菁华手执长剑护着薛云寒，他的武功不及她，只能稍微抵抗几个武功稍弱的杀手。两人就这样在暴雨中顽强抵抗，但是由于杀手众多，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继续拼杀下去，两个人只会精疲力尽被杀，于是菁华提出由自己引走杀手，薛云寒趁机逃走，赶回山庄请师父支援。

其实这番说辞是菁华骗薛云寒的，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直到将杀手引至远离薛云寒的另一方向，她就再无顾虑，不要命的拼杀起来。暴雨扰乱了她的视线。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可只要一想到他是安全的，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杀手趁她失神之际，明晃晃的大刀砍进她的右肩，疼得她弯了膝盖，跪倒在湿漉漉的泥地里。她倒在泥里大口的喘息，混着雨水的泥沙灌入口中，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涌出，手中的剑也已经握不住了。明明是最后一个杀手了，眼看着就能活着再见他了，却还是料不到……

她绝望地合上了眼睛，预期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菁华？菁华！”

仿佛有焦急的呼喊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菁华的意识猛地清醒，一睁开眼，她便看见了漂泊大雨中的薛云寒，泪水在一瞬间涌出眼眶。

幸好薛云寒放心不下折返回来，趁杀手不备将其一箭穿心，这才救下了菁华。

他跪在血泊中，颤抖着双手将菁华紧紧抱入怀中:“菁华，你不能死，你绝不能死。”

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在市区菁华了。

薛云寒永远忘不了父母惨死的那一晚，火光冲天，遍地鲜血，他的父母用身躯挡住刀剑，将他死死地护在米缸之中，滚烫的鲜血顺着木盖缝隙流到他的脸上。他们不过是一对寻常的夫妻，碰到前来张府送货，怎知会被牵扯进江湖仇杀之中，无辜遇害。

他侥幸逃生后，机缘巧合之下被归剑山庄庄主收养，却不曾想到，于他有再造之恩的师父竟然是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

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侠，背地里觊觎张家的绝世宝剑，便痛下杀手，灭期满门。如果不是薛云寒在无意间触动机关，发现师父珍藏的那把张府名剑，他只会一错再错，认贼作父。也就在那时，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复仇大计。

“云寒，你为什么要回来……”

菁华气息微弱，身上的体温在逐渐降低，薛云寒立即背着重伤的菁华飞快地往城中赶去:“菁华，你撑住，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一晚倾盆大雨中，薛云寒背着菁华走了十几里路，走到筋疲力尽，走到脚底磨出豆大的血泡。从那时起菁华在心里默默起誓，这一生她都不会背叛薛云寒。

哪怕他想复仇，想坐着庄主之位，她也愿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剑，为他披荆斩棘，为他弑神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