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谢有期只给了小半月的解药,谢秋池从在祈年殿跳舞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适,一回到院子里就把小梅远远抛在门外,关上门想把自己包裹在地上。
关上门就被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喉咙暗哑地咽呜一声,后背火辣辣的疼,面对来人的狠厉谢秋池只能双手扒开握在脖子的手,“开心吗,要嫁给范闲了,我的妹妹。”
结尾的“我的妹妹”无疑是提醒她已经越矩了,“你不要以为嫁给了范闲就只能躲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如果还有下次,你就回去那个屋子里忏悔吧!”
谢秋池已经意识迷离,恍惚听到“那个屋子”身体开始颤抖,那是从生理的恐惧蔓延到心理,她依旧记得那个屋子里的满地的蜈蚣,蜘蛛以及盘桓在悬梁上的蛇窝。
她不记得她在那待了多久,谢有期封住了她穴位,她一动都动不了,满身都是这是毒物的围绕,那种无力感持续到了她奄奄一息。陆吾把她抱出来,细心治疗她的伤口,然后,再把她丢回去。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谢有期已经放开了她的脖子,她趴在地上扯着谢有期衣裳,卑微地哀求。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像当年的我吗?”
谢秋池一愣,是啊,是她亲手把姐姐推下山坡的。
十一年前,遭到灭门的谢家只剩三兄妹,他们回不去原来的家,那里被仇家烧得面目全非,也仍有不少人没有停止对三个小孩的追杀。
谢必安作为哥哥,为了两个妹妹出去乞讨,他们已经摘不到更高处的野果了,三个人总要吃上包子或者米饭。
那时正值严寒,破烂不堪的寺庙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苟活,谢有期和妹妹一起找新的庇护所。
可她们是在荒山野岭,能有一座破烂的寺庙已是万幸。谢秋池怀里紧紧抱着哥哥摘回来野果,跟姐姐身后看着四周的陌生环境。
正当谢有期走到山坡看下面还有多少路的时候,谢秋池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亲手推了姐姐下去。
谢有期在回头的一瞬间,她是想告诉妹妹,先休息一下,姐姐再去帮你找点吃点来。
不过在身体下坠的过程,她看见她的妹妹紧紧抱住那几个野果……
谢秋池不知道这样做的对不对,可她想活下去,待到谢必安回来的时候,谢秋池告诉他,她亲手推了谢有期下山坡,那山坡很高很陡。
谢必安并没有骂她打她,他只是看了好久的山坡,最后说了一句,“走吧…”
愤怒吗?
小人物的愤怒是毫无用处的。
南庆正值初立强国,东夷北齐虎视眈眈,南庆武强文弱,叶轻眉死后的第六年,人民似乎已经遗忘了这个使庆国强大的人,都在感叹着世道艰难,但君王贤明。
庆帝为了权杀了叶轻眉,李承乾为了皇位推了李承泽下池塘,谢秋池为了活着推姐姐下山坡……
于是因果轮回,人民开始相信神明无法庇护,为了心中的仇恨拿起了刀。
或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只是一个案件悲剧 ,而是一个人性悲剧,一个时代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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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查院查了好久的抱月楼,总算查到了范闲想要消息。
范思辙伙同柳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及京都其他的纨绔子弟共同经营抱月楼,这已经和范家脱不了干系了,到时候抱月楼事发,第一个先死就是范家。
李承泽,你真是好样的。
李承泽约谈范闲在抱月楼外的两里地的小茶铺,抬头看着哄闹的楼子,修长的手指扣在桌面,敲出木头的实音。
谓朝廷,就是江湖,即使身居高位,扫平天下,也绝不会缺少对手,因为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会缺,就是不缺敌人。
我坐在百年大树上乘凉,手里拿着个从谢必安那买回来的苹果,看着地上已然裂起了树根,有点怕它会倒。
眼前不过一里就是坐在小茶铺的李承泽和范闲,风簌簌吹响我的头上的金玉流苏步摇,我只说过一次我觉得这流苏簪子挺好看,第二天就在房里的桌子上看见了。
我记得这簪子原是淑贵妃,不知她老人家赏我的还是李承泽去讨要的,我拿起是觉得这分量有些轻,皇家之物谁敢偷工减料。
簪子有一条细细的裂缝,拿银针敲开是一处皇宫的小屋子的地形图,那连接了一条通向城东的密路。
我随李承泽去宫里的时候,让谢必安帮我看着点燕小乙,那小屋子好像没有什么人把守,但屋里机关重重,墙内暗处发射出来的箭淬了毒,过了机关,就是昏暗暗的密道,再往前走就是人声鼎沸的酒楼……的茅房。
这种密道到底是哪个憨憨造出来的?!
“殿下,范某的话会一直有效,直到殿下弑君那日,所以还望殿下早日回头的好,免得来日凄苦离场。”
范闲的话将我从回想中拉了回来,对于范闲来说,李承泽是几个皇子最惨,惨不是怎么被父亲逼迫,兄弟相残,是知道结局是悲剧,也无法改变,却依然要继续,这就是人生的最大悲哀。
我还记得李承泽的小名叫石头,可是再钝的石头也被皇室的尔虞我诈,磨成了锋芒毕露的剑,李承泽从来就只是太子的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