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暮菖兰、皇甫卓、上官雅三人从暗门杀入宫中,已伤我数十名侍卫!”
“姜承这小子,他人呢?”
“未见姜承踪影!”
看来他是去舅舅那里了,不过有阿幽在,不必担心。
应该,不必担心吧。
“陛下!蜀山派五人被救出,现正与其门下和白苗逆党朝这边杀来!”
“好,都到齐了,省得我去找他们了。怎么样,凌波?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你妹妹他们?”
妹妹。
凌波的表情突然和心情一起变得无比纠结,以至于龙溟叫了她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算了,我先去会会他们吧。
呜哇!
不要慌!顶住!
当心暗器!
啊!
父亲,原来我打暗器这么准!
上官雅不禁又有些小小得意起来。
前面的两人可没这个心思,他们的手中的剑越挥越快,似乎完全不知疲惫为何物。
对面的侍卫们根本看不清剑在哪里,一道光闪过,他们已然倒下。
龙溟站在门口,注视着由远及近的三个人。
功夫不错,可惜年轻了点。
他自顾自地评价着,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随即他又转向另一边。
这五个人可不一样,实力要强得多,剑法招式有板有眼,嗯,不错的对手。
当初没给他们下毒,看来是对的,不然今晚没有实力相当的敌人也很无趣啊。
他正在思考时,敌人们已然冲到了面前。
铁笔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剑。
“师傅的剑?师父他果然——”
暮菖兰眼神悲伤,低下了头。
“你这个暴君,我杀了你!”
“铁笔,冷静点!”太武急忙拦住了他。
“你是罡斩的徒弟?嗯,还是听你师伯的话比较好。以你这点功夫,孤还真不放在眼里。不如你们赶紧挑七个人摆出七星阵,那样我还有点兴趣。不过,罡斩和凌波的师傅都不在了,只能另找人凑数,七星阵威力也会大减。遗憾啊。”
“你——你竟敢如此藐视我蜀山?”
“你到现在,还毫无悔意?”上官雅对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极为不满,他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我为何要后悔?听听外面的百姓是如何称颂我的?是谁给了他们整整一代人的太平与安宁?这个盛世由我一手缔造,必将流芳千古!这功业泽披苍生,恩及后人,我何愧之有?”
“也许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你是个圣君。”暮菖兰缓步上前,举起断剑,连牙根都在发抖,“但是在我们眼里,你只是个残暴不仁、杀人不见血、专门玩弄阴谋诡计的伪君子,一个丧尽天良的凶手!”
“哼,天良?你一个通敌叛国的女贼,也配跟朕谈什么天良?要说杀人不见血,暮姑娘恐怕比朕只多不少。”
“······”暮菖兰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的确是她的软肋。
“那我有资格吧。”皇甫卓一步步走上前来,“我们皇甫家,不曾通敌叛国,不曾滥杀无辜,不曾做过任何有违国家法度的事。请问陛下,我们有何罪过,要招来灭门之祸?!”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们聚众持械,越法杀人,这就是罪!”
“好一句怀璧其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你就把成百上千条性命葬送了吗?!”皇甫卓勃然举起宝剑冲了上去。
“皇甫少主!”一贫赶紧也上前掩护。
其余人也都面朝向外,对着包围上来的侍卫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哼,不自量力,就先拿你开祭。
龙溟舞动着手中的长槊,也迎了上去。
两把兵器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它们快要擦出火星的一刹那,忽然同时停住了。
在它们中间,一个水蓝色的俏丽身影傲然挺立着。
“姐姐?”
“凌波,你干什么?”龙溟也吓了一跳。
刚才差点没来得及收住。
凌波?这女子是蜀山的人?
皇甫卓也暂时收起宝剑。
“你们要杀他,先杀了我。”凌波语气冷静得出奇。
“你疯了?凌波。”铁笔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不是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姐姐,你难道真的爱上他了吗?”凌音也悲伤地质问。
凌波微笑着看了妹妹一眼。
“妹妹,几位师伯,诸位少侠。”她的声音变得坚定有力起来,“我不否认,我对身后的这个男人有好感。但是,自从我知道罡斩师伯的死,我就明白,我不可能再和这个冷血的人共度余生了。我今天挡在这里,不是因为儿女私情,是因为我相信这么做是对的。”
“保护这么个暴君,还说是对的?”上官雅十分不屑,“蜀山弟子原来也是是非不分的糊涂蛋!”
“上官少主。”草谷忍不住开口道,“凌波这么说必有她的道理,且听她说完也不晚。”
“多谢草谷师伯。诸位,你们来之前,我这些天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不止一次想要亲自动手杀了他,可是不行,因为他是皇帝。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不需要皇帝的时代,但至少眼下不是那样的时代。百姓历经战火摧残,好不容易迎来太平盛世,如果我们为了一己私仇杀了他,天下无主,又要陷入群雄四起纷争不断的乱世,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我们又于心何忍呢?何况——我这不是为他辩护——何况在他身边这段日子,我可以证明,他确实是个有爱民之心的帝王,换一个皇帝,未必就比他强。故而,我在这里恳请诸位,暂且退去。如果将来他做出骄奢淫逸、凌虐百姓之事,我凌波在此保证,一定会同诸位一起杀了他!”
原来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龙溟忍不住又笑了。
还是太天真啊。
他们都活不过今晚了,哪还有以后?
对面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看得出他们有所动摇。
“你们都不动手,我来!”
“皇甫少主,不要!”凌音就要上前阻止。
“皇甫少主,你一向识大体,晓大义,为何今日——”凌波大惑不解。
“识大体,晓大义?哼,是啊,我皇甫卓从小就被教导要识大体,晓大义,别的孩子可以撒娇,可以哭闹,可以玩泥巴,可以荡秋千,我不可以。我一定要比别人成熟稳重,为了别人的期待,为了父亲的期待,我一直在压抑我自己,把自己生生捏成了别人想要我变成的样子。人们都拿我和夏侯兄、上官兄比,然后赞扬我是年青一代里的翘楚。其实我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们两个,不管好看难看,至少他们活出了自己的模样,不像我——凌波道长,你说的话极有道理,可是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今天,”皇甫卓缓缓举起手中的费隐剑,“今天我已失去一切,不需要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了。我要做一回我自己,我要不那么大义凛然一次。我要自私一次,胡闹一次,不讲道理一次,小肚鸡肠一次!不管你说破大天也好,我一定要杀了这个暴君,为我皇甫家满门雪恨,无论带来什么后果!谁拦我,我连谁一起杀!让开!!!!”
费隐剑直抵在凌波的喉咙上。
“凌波,你让开。我还不至于要你保护。”
“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护着你,也是不想让你杀人。今天你们两边无论谁要杀人,都得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皇甫卓又向前逼了一步。
凌波的喉咙已经快要见血了,但她仍没有丝毫怯意。
麻烦啊。玉书叹了口气,这丫头是说真的,现在成了僵局了。
僵局迟迟未能打破,也说不准哪一时刻就会被打破。
所有人额头都在冒汗。
咚,咚,咚。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幽?”
“臭,臭龙幽?”
“二皇子?”
“你这个臭龙幽,来得好!”小蛮冲上前去就要打他,“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
“小蛮,回来!”一贫和海棠赶紧就要拉住她。
忽然小蛮自己停住了。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看到他的枪上挂着自己的耳环。
二是因为——
她看到他眼里含着泪。
“阿幽!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去保护舅舅吗?为何擅离岗位?我这里用不着你,快回去!”
龙幽默默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用不着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