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客

雨停时，已是正午时分。浅蓝色的天幕，垂下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金边。雨后的如裹了黄油般，打在地面的积水洼上折射出彩色的光。

大街上，又再次川流不息。一个娇小的身影快速在人海中穿梭，看上去行色匆匆的样子。“小姐，别乱跑。小心车辆，我快追不上你了!”爱莉丝就像一阵风，在街道上疾驰着，一头赤发也被狂风缭乱。

“唔……走路不长眼吗？Sono le parole usate per attaccare e ferire un'altra persona!!!（意大利国际问候语）”

爱莉丝与一个行人相撞，她失去平衡的身体狠狠栽在地上。

“scusare，Mi scusa se ti ho fatto aspettare.（不好意思……抱歉，请原谅我，让你久等了）”

“scusare¹？？？你谁啊，我和你很熟吗¹，别乱讲一通。”

“怎么，才多长时间没见，就不记得我了吗？贵人多忘事吗？”爱莉丝仰视着行人——他将白沿边高帽子放下，用手贴于胸前，屈膝着向爱莉丝伸出一只手。

借着地上的水洼折射的光，她看清了被高衣领遮住的那张面孔。“你、你……怎么会——是你？”她的思绪瞬间拉回了昨天，在绿色的墓园，荫密的小道，黑衣人，黑色的信。

相信你已经看完了，那封信，这是值得庆幸的事，你没有草草的没看过便扔掉，对于我而言是这样子的。但是——爱莉丝·克劳狄·赛琳娜、端木樱，那是因为我能圆满完成任务，但对于你，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了!这件事远比信中人所言要严重且复杂得多，我不清楚你是否有面对的勇气和……能力。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撕毁那封信。因为我没有凭血肉之躯投入马里亚纳海沟²和直面阿撒托斯³的勇气。

他快速说着，脸上时不时露出扭曲的表情。话毕，一片无声的沉默。他直勾勾瞪着爱莉丝，深蓝的眼珠子里透出无声的愤怒、不安、犹豫。

“但……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果事情发生了去解决“它”不就好了。我不清楚在这多费口舌、畏首畏尾的意义何在，信上说的时间，从现在计起的话，已经没有多少了。我希望你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我该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否则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策划这一切能起到什么作用，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么严重的话。”

恰好此时，白子追了上来，她看着男人，下意识地警惕起来，用身体隔开了两人。

“小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恩，认识。你想说什么吗？”白子迅速接近眼前的男人，右手拉住男人衣领，左臂朝他的脸上挥去。

“这……”白子的表情异常严肃，黑色的瞳仁颤动起来。“他有枪，但是为什么，枪里没有子弹？”

他拾起掉落水坑的黑色礼帽，掏出手帕擦拭起来，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却盯着二人。“因为我，不需要。把它还给我……”

他将带着水渍的帽子压在头上，向白子走去，额头上泛起了皱纹，两眼露出凶光。

“你自己来拿!”白子将那把如焦炭般漆黑的老式遂发枪塞入了怀中。

“白子——”爱莉丝环顾四周，行人、车辆早已绝迹，只有稀稀落落的雨滴在地上跳动着。她只觉一阵水花甩过，就像泼水节上被“送上祝福”一般，她拨开被水浸透的头发，只见白子和那个男人四目相对，笔直站立着。

“白子……你退下吧!”

“他是个杀手……”爱莉丝低下头叹了口气，看向了白子：“我知道——但是你特么没听到吗，老子让你滚开!你他妈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白子一脸疑惑盯着爱莉丝，身体却失去了平衡……

爱莉丝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白子，她的怀里被血染红了。

“避开了要害，请放心，她死不了。”他露出了微笑，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说实话，我感到很抱歉，我并非故意如此，而是这东西实在危险——你现在应该深信这一点了吧？”

爱莉丝下意识瞥了一眼地面，白子刚才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淡黄色液体。她用手捧起查看一番，看向了那个男人。“是血，但已经被雨水稀释了——但雨已经停了！那么……”她想着，视线向白子身上瞥去。

“这，怎么会？这不过是一把‘水枪’……就算是加压水枪，如此小的容量，在这么短的一瞬间，如此近的距离——怎么会将她击倒？”正当爱莉丝疑惑时，白子拉住了她的衣袖：“小姐，可以的话，逃吧。我相信我能与他——拼死一搏。”白子一只手按住了自己太阳穴，两眼的瞳孔开始泛白。爱莉丝拉住了她的手，“我能解决……无需你来捣乱，听懂了吗？”她狠狠瞪着白子，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那么，谈谈吧。我相信你并不是为了杀人，而远渡重洋，到此而来的。”爱莉丝站了起来，接近男子。男人将枪塞入怀中，摊开了手，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早该如此了——你说的不错，我并无意冒犯。不过，这样也好，我想我看到我想知道的。现在躺在地上的人本应该是我，但很遗憾，我作弊了！”

“我似乎忘记了自我介绍，但时间已经不多了——比约恩·加列，我的名字，与‘铁骨’⁴同名。”爱莉丝正想说什么，眼前的人却早已无踪……

（注解）

¹scusare：意大利语，意为对不起，通常关系亲密或者熟识的人之间使用。

²马里亚纳海沟：世界海洋最深处，全长2550千米，最深处的地方达6~11千米，是已知的海洋最深处，这里水压高、完全黑暗、温度低、含氧量低，且食物资源匮乏，因此成为地球上环境最恶劣的区域之一。由板块互相碰撞而形成，也被成为“挑战者的深渊”

³阿撒托斯：最早出自美国小说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诡丽幻谭》，是其开创的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的一个外神，被称为"盲目痴愚之神"或"原初混沌之核"，为万物之源。

⁴铁骨：指维京英雄比约恩，比约恩是早期维京人海外远征的先驱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最小的儿子。在瑞典建立起统治长达200多年的穆索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