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非凡的街道人挤着人,肩蹭肩躲避着飞弛的牛车。石砖地上没有分明的路,只有人们的脚印,交叠的牛蹄印和车轮印把坑洼不平的道路割分的七零八落。正月里,大年临近,寒冷中透着喜悦的味道。
杂乱混合的各种气味中,一股浓烈而又安神的中药香茗气味从包子烧饼香气中脱影而出,仿佛在各种世俗中的高雅,鹤立鸡群,又有些许仙气。门客接过药博士手中的药包,走出药房,进了药房隔壁的屋子。望了望天,缓缓撑起油纸伞,仿佛已经预知道会下雨一般。几只飞鸟焦急的规巢,厚重的云氤氲许久,伴着雷声的轰鸣,下起雨来。云里雾里是慌忙的人……
“天上最恐怖的是劫数,地下最恐怖的是恶鬼,那地上最恐怖的是什么呢?”一个年方舞勺的少年徐徐转头看向床塌,问道。
他肤白若雪,却没有半血色,甚至白的如若病态,少年模样俊美,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俏异常。头发虽看着年少却已染成银丝。整体看起来有种异域的美。少年瘦的露骨,纤纤玉手握着蒲扇,正扇着炉内烧的旺盛的火。这画面犹如一幅质朴而又充满诗意的画,而美中不足的是少年的眼睛没有高光,细长桃花眼长睫毛,而瞳孔里却是炉里的火光都映不出光亮的死黑。再俊俏的人也没了生气,简直不像个活着的人。
床塌上卧着一个人,大概志学到弱冠之间,眉眼间竟和那少年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色明显要比那少年好的多,眼神中有灵气也透着一丝无羁。双眉之间一道红色的疤直通发际。
沉默些许,床塌上的少年半阖着眼,一挑眉回答道:“我最恐怖呗。你问这些干嘛,小顾衿?”
“怕你那么傻,被人害死。”顾衿翻了一个白眼,端着汤药走过来,“你确定还要喝?你这方子里有人参,专反藜芦,这药里藜芦味道这么浓,加这么多,生怕你死不了啊。都能做香料了。”
床塌上的少年微晗眼眸,眼里含着诡谲的笑意:“无妨,我和那药房郎中无冤无仇,害我做什么?我信他。”床塌上的少年接过碗,一饮而尽,走出了屋子,大雨里,他撞见了隔壁郎中将妻儿的尸体埋葬在房前树下。
大雨滂沱,茫茫中,热闹集市似乎空了,有的人眼似乎红了,还有些郎中的心似乎黑了。一切事物被埋藏进名为世俗的罪恶里,任凭神明也看不清楚。
“正月里,下雨了啊。”少年身体微微颤抖,有些踉跄地跌回屋内,顾衿赶忙上前搀扶着:“真是的,这么快回去干嘛,赶着投胎啊。”“我有点急事儿。”少年牢牢抓着顾衿的手臂支撑着躺回塌上。
当晚,那名服用汤药的少年裕卿便因毒逝世了。当然啊,他信错了事,也信错了人,更信错了自己。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死,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死。
“大雨中百鬼夜行,有的人混在里面,比鬼还高兴。”
果然,最恐怖的是人心啊。
一切事物一旦有了答案,就像在人心上种下了种子,想要改变就像刨根,你即使把根捣烂,种子也留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