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豪言壮语要做被邀请进天工藏书阁的那个人,但林载芝还是在神学上有些碰壁。
作为一个把《圣经》当《封神演义》来看的人,作答出现偏差也是难免的――咳,不就是用自己的理解来答题了吗,又没有侮辱你们的主,总体意思还是一样的,至于给这么低的分?补考要交好多钱的。
她觉得学画画和雕刻还要学神学就非常离谱,胡克叔叔告诉过自己,想要画或者雕刻好人体要学解剖学,所以自己才顶着困意通宵看解剖学的书,可是学神学……爹雕刻玉佛的时候,顾客也没要求他学过佛经啊!
她可算是能理解那些私塾里死记硬背、背错一个字就要挨板子的学生了。当大小姐,有为自己讲解经典的私人教师是真好啊。
不想那什么主还是煮的事了,不就是死记硬背吗,我也不比私塾里学四书五经的孩子差,比起一直生闷气,玩点有趣的散散心多好,林载芝心想。她最近用弗朗西斯科送来的原料做出更为精密的镜片,复制成功了胡克叔叔使用的那种显微镜,而且她发现玻璃片在显微镜前也是透明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转变挑在针尖上才能观察的思路,把观察对象粘在玻璃片上观看。
她对微观世界感到十分新鲜,见什么看什么,洋葱皮,切片的树叶和草茎,花瓣,果然都有微格结构,不过这新鲜植物的微格之中似乎比软木塞的微格多了一团东西,像液体,但好像也有类似固体的黑点存在其中。但是头发和指甲之类的东西是没有微格结构的,难道这微格只存在于植物之中?
织物在显微镜下都有千万条细小的纤维,而蚊子嘴则长满了细小的毛发,再光洁的金属在显微镜下看起来也坑坑洼洼,沙子则有很多规则的晶体结构。
那这水,看起来应该也和玻璃一样透明吧?
林载芝沾了一滴水在玻璃片上,这是刚打来的井水,那口井清澈见底,比玻璃还要清。
但是观察的结果令她感到意外。
虫!或者说单个的圆形微格,漂浮在水中。
是不是脏了?她把玻璃片擦净,又滴了一滴水。
还是有虫,这次形状有点怪。
就这样,她不信邪的换了多次水滴,也看到了好几种不同的虫。
不是吧……她感到有些反胃,自己平时喝的就是这种带虫的水?
她从自己喝水的杯子里沾了一滴水滴上去观察,这次没有虫了,但是也有一些类似碎片的东西,她无法不相信那就是这些虫被煮烂后的样子。
如果人们平时喝的水里都有虫的话……那喝虫肉汤总比喝活虫好多了,虽然想起来还是令人作呕。
她终于知道为啥没烧开的水再干净也不能喝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跑到楼下,敲开了张真理的门。
“我知道为什么没烧开的水不能喝了!”林载芝一进门就喊到。
这位张道士正在蒸馏什么东西,眼睛紧盯着管口滴出的液体。
“《行医手册》上写的……未煮沸的水不能饮用,就是因为水里有虫,小到眼睛看不见的虫!”
张真理的目光一下子从蒸馏管中移开:“此话当真?”
“我用显微镜看到的,确实有虫!”林载芝在屋里的水桶中沾了一滴水滴在玻璃片上,夹好,对着光一点点调焦距:“看到了!你也来看看,要对着光,要不然看不到。”
张真理接过显微镜,对着光闭上一只眼睛,果然,这水里有形状奇特的虫子,还在慢慢游动。
“还好我从不喝生水。”他放下显微镜,对林载芝说:“没想到困扰我多年的谜团之一,竟被你破解了,之前我根本没想到过,这水里会有小到看不见的活物,我想,恐怕书上的很多难以理解的内容,都与这看不见的活物有关。以后在这方面可能还有多烦劳姑娘,玻璃的钱,姑娘便不必付了,我把它算在器材费用里,就当感谢芝儿姑娘点醒我了。”
“哪里哪里,我还要谢谢你给我做的颜料,我那些公子哥儿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么好看的颜料,私下里猜我是大明的公主,用什么珍惜的宝石做颜料呢!”林载芝有些不好意思,“这‘微格’,也就是我对你说的水中肉眼看不见的虫,对它们的研究,也是胡克叔叔未竟的事业,能在他之上有所发现是我的荣幸,同时对你有所帮助,这种两全其美的事,就算不要报酬,我也非常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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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发现林载芝是很想像胡克叔叔那样发表出去的,但是她从未学过医学,或者说更多的由于缺乏人脉,无法在学校中发表。而她试图通过街头演讲告诉邻居们,甚至还画了水中“虫”的画像用来演示,但大部分人都当她胡言乱语。唉,谁让自己是个来自异乡的女人呢,说出的话比吉卜赛人还没有可信度。倒是那位给她提供镜片原料的玻璃匠人弗朗西斯科,听了她的演讲后从此喝起了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