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梵音

周末上午的朝阳阳随意地铺满了高层的公寓，令人睡意盎然。

殷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眼前的三角。

“要我说几次啊，有边有角取唯一是解三角形基本原则之一啊！李文哲响亮地训斥将殷七的睡意一扫而光。

“真是的，你的知识漏洞可真不是一般的多？”这名大概二十出头的温文尔雅的数学老师竟着急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镇静，呷了一小口刚泡不久、热腾腾的茶。

“说是表哥，其实咱也没啥血缘关系吧，你爸妈都跟我爸妈没什么关系。”殷七有些烦躁，胡乱地在稿纸上转化着边角。

“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仅此而已，不用想别的。”

一阵清脆地铃声响起，有人给殷七打QQ电话。老师翘了一下眉毛，让学生赶紧接。学生赶忙摸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大小姐打来的。

“游戏来？”

“在上课，晚点。”殷七挂掉了电话。

殷七并不很喜欢跟廖睛讲太多的话，他曾兴高采烈地去问对方很多关于游戏的问题，都被对方很冷淡地敷衍了过去，偶尔还爱理不理的。老实说，殷七只是不喜欢在网上跟大小姐聊天罢了。

“女朋友？”老师发难。

“很普通的同学。”学生不屑。

大小姐换成了镜音双子的头像，ID也改成了“月灯”，还是很中二。

下课回家的路上，阳光已经刺眼了起来，殷七眯着眼，只想赶紧回到家里把家务处理掉。

“殷大佬，下课了没？”殷七一到家就看见了这个消息，他有些不耐烦，但是不能因此就乱讲话，破坏人际关系。

“嗯，资质来吗。”手头的家务活什么时候都可以干，但他人的请求并非什么时候都会出现，殷七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优先满足他人请求。

两位阴阳大属准备就绪，突然又进入了一个阴阳少属，显示是千灯之月邀请的。他的ID是微笑咏叹，头像是自定义的，殷七没有见过。其实来几个人都无所谓，只要不送就好。这是殷七目前唯一的想法。

很出乎意料，一局本应该有一刻钟左右的游戏竟早早结束了。每一次沉着雩霁的茨木童子先手抓人、躲草反蹲的时候，都有微笑咏叹的妖琴师紧随其后补上伤害与控制，将前期的微小优势夸大成雪崩之势。而团战中，笨重的茨木童子往往还没有接近敌人，灵活的妖琴师就已经打出了应有的输出，将对手摧毁。本局的MVP被选为妖琴师。

“那个人玩的不错啊。”殷七发自内心地赞叹。

“是吧，琴子的妖琴师玩的很好的。”廖睛语气中好像带着一丝得意。

琴子——呵，好亲切啊。我只是说他玩的不错，没有说他水平能比得上我。殷七不悦，他想起此前的姽婳尧恋，顿觉自己多余，便随口编个借口下了线。

无意兜转，少年仍是端坐钢琴之前，回忆涌上心头。

9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怎甘禁锢在枯燥沉闷的钢琴键上。他哭闹着，挣扎着。他是如么无力地舞动着双臂，妄图从这架沉重的钢琴前逃离。他的努力是徒劳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摁回在钢琴前。如果小男孩弹错音，就要被狠狠地打一记手心。

“我是为你好！现在学习一门艺术，将来高考能加分！”

多年后，男孩长成了魁梧的少年。母亲忙于创业，老人们住上了母亲买的新房子，空旷的家中只留下了沉默的少年和——沉默的钢琴。

不知是什么时候，殷七在做日常保洁的同时，顺手清理掉了钢琴上厚厚的灰尘。记忆的涌动驱使他展开了黑白相间的琴键，琴键上覆盖着的是岁月的斑驳与男孩的泪痕。

殷七把手机接上数据线，电流源源不断地涌入手机。

深吸气。

这个家所有与钢琴有关的书籍，都在那几年前最后一次的考级失败后，沉入滚滚运河。

他没有谱子，他闭上了眼睛。

有些东西或许是只被成熟而理性的眼睛注视才会显得有意义。

总算醒来了吗 可为何还是不愿与我对视呢？

你生气地抱怨说“太迟了啦” 可是我已经竭尽全力飞奔到你身边了哦。

这是他现在最熟悉的曲目。没有刻板的书籍，曲谱是他在网上找到的，由热心网友提供。

很是奇怪，他明明没有真的喜欢过一个人，《你的名字》却使他哭成了泪人。作品的片段如实般闪过他的脑海，他数不清自己到底看过了几遍。《前前前世》使他唯一全文背诵的日文歌曲，也是他现在最擅长的钢琴曲目。每每当他独自一人弹奏时，总会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而不知不觉却又模糊了，化为滚烫的液体滴落在琴键上。

“你装什么呢，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别废话，跟她只是朋友而已。”

诘难的人没想到他和她如今连朋友都不是了。

偶尔初中的同学们相聚时谈到她，他都会神色黯淡下来。半年有余，殷七已然对那个名字感到麻木。

弹完了。他站起身，把钢琴小心翼翼地盖上。曾经的他弹完永远是重重地砸下，仿佛面前就是宿敌，是仇家，是恶魔。他摸到了钢琴上的纸巾，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你在干什么……”他质问自己，得不到答案。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现在的举动，也没有人可以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仍在充电的手机亮起，两位联系人发来了消息，第一条是俊才的，第二条是廖睛的。他先点开了俊才的消息。

“七，今年《天气之子》要上映了，到时候一起去看吧。”

《天气之子》是继《你的名字》之后，新海诚的又一巨作，据说在日本已经上映并获得极高的票房了。

“到时候必须通知我。”殷七简单回复了一下俊才，然后点开了廖睛的消息。

“殷大佬，琴子他走了，你来带我资质吧。”

正好……心情有些低落呢，玩玩游戏亦无妨。

一首《前前前世》，使他在钢琴前如同一座雕塑般安然地坐定了一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