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魔物

四周的原本吵吵嚷嚷的镇民忽然安静下来，不自觉的离这两人远了些，在场身着驱魔人装扮的只有站在两人身前的那一人，想必就是刚才那姑娘说的本森，他听见伊索的近乎撒娇的话语，微微皱眉，转过身来：“你刚才说什么？”

伊索神色认真：“我要他。”

“那是个魔物。”

“他做了什么事？”

本森一顿，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十字架上魔物的罪恶：“即使现在没做什么，来到人类镇子周围就已经代表他居心不良，该杀。”

“猫头鹰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在镇子周围？”

镇民哗然，因为那魔物现在完全是人类的形态，除了镇上唯一的驱魔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而这外乡人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怎能不让人惊讶？

那魔物亦然，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是抬了起来：“就是路过而已，谁知道被这家伙用箭射下来了。”

本森嗤笑：“还在撒……你！”

他本想将鞭子抽向魔物，却被一道灵力划破了相，转身去看时，方才那人的指尖还残留着点点灵力的痕迹，震惊之余，他听到了对方近乎挑衅的话语——

“我要他，你打不过我，所以你是选择直接把他给我，还是在被我暴打之后把他给我？”

虽然说出来的话很欠打，但他的表情却很认真，就像是和不懂事的孩子说明一件人人都懂的道理，本森的怒火“刷”的一下燃起，《驱魔人守则》上说了不允许用自身力量欺负普通百姓，但同时也很明确的说明可以惩戒不懂事的灵力携带者。

从伊索可以驱使灵力就可以看出，这人绝不是普普通通为衣食担忧的一般群众，本森运起全身灵力朝着伊索进攻，力求一击必杀，给自己在小镇立下更大的威严。

然而被他灵力带起的尘埃落下后，镇民所见景象完全不同于原先设想的那般，只见他们镇上最厉害的本森大人正跪在那个俊美外乡人半米之外的地方，口中“哇”的呕出一口鲜血，而出言挑衅的那人则不知何时走到了祭坛中心，正在解开将魔物束缚住的绳子。

镇民们纷纷怪叫起来，向着远离祭坛的方向四散而去，那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惊慌失措的、想着赶快逃离危险的凌乱步态可笑又可怜。将因体力不支而变回原型的猫头鹰抱在怀里，伊索走下祭坛蹲在本森面前，天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给我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啊。”

本森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早已被控制住不能动弹，但还是和保卫着城堡的骑士一样坚强，即使这位骑士现已是苟延残喘：“你要是想做出伤害镇民的事，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似乎受了他这如同看门狗般忠诚的感染，伊索若有所思：“其实我不太懂，他们刚才跑的时候一个都没想着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

天色已晚，约瑟夫将想着辩解什么的本森打晕，拉起蹲在地上虚心求教的伊索：“管那么多做什么，你的猫头鹰拿到手就走吧，这镇子今晚看来待不得，我们还得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找个好点的地方搭个帐篷。”

伊索看着倒在地上的本森有些犹豫：“可是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些人类……”

“我边走边和你解释？虽然不同阵营，但他怎么想的我大概还是知道一些。”

在这个时代，世界的大致阵营可以分为两个：人类，魔物。

先不说魔物那头如何分派，就人类而言，这边的等级分配很简单——教会，皇家人员，普通民众，驱魔人，还有异端。

百年前还没有异端这个说法，那时的驱魔人地位也仅次于教会，但人站的高了想要的自然也就多了，却又没有估计好自己是否有能力得到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在一次失败的叛乱后，驱魔人的地位一落千丈。

经历过许久的休整，尝试了没有驱魔人的日子长达十年后，教会终于意识到了光靠自己求得神的眷顾去驱魔，是远远不够的，太累了，于是他们解除了发现灵力携带者就要将其杀死的条令。

当然，另一个条令也随之颁布——若出生后为灵力携带者，但凡不加入教会创办的驱魔人协会，则称之为异端。

不过，即使是成为了驱魔人，这个身份也不会给灵力携带者带来除了可以死晚点之外的太大好处，毕竟无论驱魔人再如何优秀，再如何与众不同，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教会没办法给他们百分百的信任。

当然，为了稳定驱魔人的心，让他们有驱魔的动力，教会也给予了一些对他们有益处的政策。

为了保证民众的安全，皇室会根据每个地方的人数同教会协商，从协会中调派驱魔人去镇守各地。

由于“深山有野兽”，偏远一些的地方，如果能够保证镇民在一年内不受魔物侵扰，富裕一些的地方，这个时间则要长上一些，例如两年、三年，镇守那里的驱魔人会得到相应的奖赏，要是抓住了厉害的魔物，那么得到奖励的日程也会提前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制度下，驱魔人和魔物的关系更是恶劣，偶尔一些驱魔人是带着一腔热血去保护人类，但时间久了，若是有人不经意间询问他为什么费心费力的保护人类时，他原先“因为这是我们驱魔人的责任”这样的话也会少一些底气。

真的是因为责任么？

约瑟夫并不这么认为，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也懒得去多想，毕竟这和他没什么大的关系。

他不想那驱魔人道貌岸然的回答脏了伊索的耳，能不问缘由就随意射杀魔物的驱魔人目的会单纯到哪里去？

约瑟夫不是普通家长，他不想让自己的宠物一直呈现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一些该知道的事他必须知道：“你知道帝国对于驱魔人的制度的吧？”见伊索点头，他继续说下去，“他护着镇民，是因为如果那些人类但凡有一个受了伤，他这辈子再想要高升就很难了。”

“魔物自动找上来，驱魔人不敌，使得百姓受伤；把魔物招惹来，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接下来的后果，使得百姓有伤亡。”

“毫无意外的，后者严重的多。”

“但是，如果这个驱魔人为了保护百姓而死，那么他的家人将会得到教会或者皇家的优待，不说加官进爵，至少可以衣食无忧。”

约瑟夫摊手，眉眼间再次浮上轻佻：“毕竟，驱魔人算起来，也是人类群中的异类。”

伊索若有所思：“那如果，是我要保护镇民呢？”

“他们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