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绝世，破天开地。
青云七星诀，自古列为青云门四大绝技之一，但懂得它的人却远较其他绝技为少。因此当它现世时，对手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可苍松却活了下来，并且连带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活了下来，与他一起朝南狂奔着。
直到月亮沉入地平线，日出三竿，河阳城乃至洛川都彻底不见了影，他们二人才停了下来。
苍松以手撑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烈日照在他身上，浑身青衫已寸寸碎裂，几乎与身后的鬼王一般赤裸了上半身。
尽管如此狼狈，苍松仍是慢慢笑了出来。他转头看去，鬼王安静地站在身后，同样伤痕累累，却木然地站在那里。
“世人皆惧怕曾经的你，我也曾被你驱使。。。宗主，如今我拼死将你的肉身从伏龙鼎里取出，把你变成了一具属于我的傀儡。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
苍松看着鬼王，笑容越发张狂。但后者却仍是安静地站着，眼神空洞。
“有你，我甚至能直接挡下青云门那号称必杀的七星剑诀，也算是我继承了你当年的霸业。”
苍松自言自语着，不住地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两道身影从天而降，停在了苍松身前。
“失败了？”
苍松转过身去看了二人一眼。
金瓶儿浑身狼狈，而一旁的幽姬更是需要她搀扶才能勉强站起，左肩血肉模糊，已负了重伤。
“你那陆师侄真是好本领，恐怕直逼你当年的二位师兄了。”
金瓶儿扶住幽姬，冷嘲热讽道。
苍松不去理会，让开了身子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只要他在，一切都值得。”
金瓶儿面露惊诧：“这。。。居然真的是鬼王？”
幽姬挣扎起身子，冷冷看了苍松一眼：“还有碧瑶小姐呢？”
“那可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我岂能仓促地带回来？”
苍松笑道。
幽姬娇容顿怒：“当初若不是你许诺能在鼎中带回他父女二人，我绝不会帮你。如今你想食言么？”
“朱雀圣使，我已将宗主带回，这已经几乎要了我的命。更何况，碧瑶未必不能回来。”
苍松话锋一转。
“什么意思？”
幽姬冷然道。
“有那个人在青云门，谁也动不了碧瑶。”
苍松胸有成竹地向前走去，身后的鬼王上前扶起了幽姬，将她背了起来。
幽姬惊呼一声，随即面色一暖，不再追问。
一旁的金瓶儿却质疑道：“张小凡已然是七本活的天书，怎会继续被这种事牵绊？”
苍松背对二人，挥了挥手道：“他越是修行到高处，就越避不开内心深处的业障。我把这份业障摆在他的面前，他便永远登不上最后那一步。”
金瓶儿满脸狐疑，幽姬却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金瓶儿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苍松看了看南方的远处，道：“我们去南疆。”
金瓶儿与幽姬齐齐变色。
“去那里做什么？”
金瓶儿问道。
“找一个老熟人。”
苍松露出笑容。
幽姬默然片刻，道：“莫非。。。”
“不错。”
苍松收起笑容，肃容道：“去找回青龙圣使。”
****************
河阳城南郊。
无处不在的红色痕迹已蔓延开来，化作一具具红色触手伸向沿途的人们。刚从城中疏散过来的河阳百姓们大惊失色，一时间人群失去控制地四散奔逃，不少人互相践踏，死伤惨重。
空中，大批青云门人络绎不绝地从天而降，宛若一片流星坠地。不少光芒直接打在那些红色触手上，红芒顿时朝后退了数尺。
人群上方响起一阵暴喝，随即划过一道黄色巨剑，将十数条红色触手砍成碎粉。惊惶的百姓们见状，顿时欢呼起来。
“大家都别慌！有青云门在，定护各位周全。”
那巨剑的主人浮于空中，露着笑容和大家说道。
“是长门的常箭师叔！”
不少正在浴血奋战的弟子们纷纷惊喜地喊道。
常箭安抚着百姓，转过头看向同门时却皱起了眉头，神色严峻：“门内的长老们呢？”
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道：“都不在，只有我们。”
此时，远处一道光芒划过，露出了文敏的身影，引来又一阵骚动。
“常师兄！你出关了？”
文敏讶然且惊喜地看向常箭。
常箭颔首道：“如今先不说这些。宋师兄呢？”
文敏急道：“我适才就一直在找他。他与曾师弟随掌门而去，到现在都没消息。”
这时，一名年轻弟子道：“我听从通天峰赶来的师兄弟们道，掌门与两位长老适才回了一次山门，随即带着大批门内的师兄师姐们朝南而去，很急的样子，”
常箭皱眉道：“我刚下山不久，怎么没遇到？”
“掌门似乎也在追问常师叔下落，但听到您下山了，他才作罢。”
年轻弟子忙道。
“如今山下的血阵是当务之急，萧师弟在想什么？”
常箭质问道。
年轻弟子被吓到了，支支吾吾道：“弟子也只是听说。。。掌门上山时全身衣衫焦黑，满脸怒容，一心只想追杀那魔教妖人。随行弟子包括宋、曾二位长老，皆无人敢言。想必定是哪个绝世妖人，才能惹他老人家发这般雷霆之怒。”
文敏惨白着脸道：“掌门调走门内精英，却要如何镇压这四灵血阵？”
常箭面露坚毅：“既然如此，只能尽力疏散百姓。”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悠长的低鸣传来，所有人面色一变。
只见远处的地面缓缓隆起，将整块大地掀翻过来。前方的百姓们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疯狂地往回奔来。
众弟子大惊而望，却见隆起的地面下钻出一头红色巨兽，足有河阳城墙那般高！
“燮牛残影！四灵血阵不是被暂时压制吗？怎么会已到了这种程度？”
常箭不可思议地道。
文敏已面无血色，持剑不语。二人对视一眼，分两路朝燮牛而去。周围的青云弟子见状，纷纷随他二人杀去。
燮牛残影方出，周遭地面立刻破出数十条血色触手。常箭巨剑怒斩，在层层触手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燮牛头顶迎头一击。
巨剑砍中牛头，迸出无穷红光。燮牛怒吼一声，扬首一甩。常箭急忙提剑格挡，整个人被击飞了三丈开外。此时文敏斜刺里杀到，白芒自牛身处划过，这才替常箭解了围。
两人合力与燮牛搏斗，其余的年轻弟子们却陷入了与触手的苦战中。这些人大多是入门数年的新近子弟，不少人甚至是第一次下山实战，立时便被血阵触手击得人仰马翻、伤亡惨重。
当柳柔欢带着王天行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是什么？！”
柳柔欢惊恐地看中燮牛。
王天行亦是面色发白，道：“喂，你不会是说要对抗这只怪物吧？”
“先前还明明只是那几只触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柳柔欢强压恐惧，举剑欲朝触手冲去。
王天行急忙拉住她：“你疯了？！别说那只巨牛，就是那么多触手，你去就是送死。”
“那难道要我看着河阳百姓惨死么？”
柳柔欢怒而转身，看着王天行。
王天行楞了一下，看着这个一心为凡人拼命的青云门人，竟在内心深处感到一阵触动。
片刻的愣神，使得柳柔欢挣脱了王天行的拉扯，飞身朝一个触手挥剑刺去。王天行大惊，急忙追上去：“傻子！快回来！”
柳柔欢御空与那只拼命触手周旋。下方，拼命狂奔而来的王天行连连发吼。
正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鸟鸣。所有弟子惊恐地抬头，只觉两片红影此刻覆盖了他们的上方。
王天行停止了奔跑，仰头看去———那是一只通体红色的巨鸟盘旋在上空。
“是黄鸟！”
常箭奋力躲开燮牛的一击，勃然变色。
燮牛一声怒吼，撞开了文敏的剑锋，将她朝常箭逼来。上空的黄鸟作势下扑，竟从空中夹击而下。
二兽联手突袭、速度奇快，将二人同时击中，扬起一道巨大的冲击，将周遭柳柔欢在内的所有弟子从半空中震下。但见两道把仙剑的光芒瞬间消散，文敏与常箭无力地从空中落下，已然双双昏迷、不知生死。
柳柔欢吐出一口鲜血，兀自以剑撑地。面前，数只触手慢慢朝她伸来。她红着眼，不屈地看向触手，又看了看远处早已混乱不堪的河阳百姓。
王天行一瘸一拐地奔到柳柔欢身旁，看着周遭渐渐被包围的青云弟子们，怒骂道：“这下好了，大家都跑不了。”
柳柔欢抹了抹嘴角，忽地惨笑一声：“你不是要保护家园么？后悔了？”
王天行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自卑来，脸色陡然一红，急道：“才没有！我。。。”
话音未落，忽见又一道黄芒自天而下，将逼来的触手纷纷击退。光芒中，但见一位老者双手分别扛着常箭与文敏，大声道：“众弟子，速将百姓绕道带离河阳城！”
原本陷入绝望的青云门人精神一震，虽无人识得这老者，但众人立刻发起一声喊。百姓们也立刻会意，朝外鱼贯而入。
触手们上前阻拦，那老者全身光芒散布而出，所到之地，触手无不披靡消散。
王天行目瞪口呆：“这才是神仙啊。。。”
柳柔欢亦是讶然，问道：“不知这位。。。前辈，是门中的哪位？”
老者听到问话，回头看了身后这两个少年人一眼，沉声道：“风回峰，曾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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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为何四灵血阵会提前发作，也没人知道青云的另外两位长老为何没有现身在河阳城外。
除了昨夜在义庄的人们。
当张小凡毅然决然地宣布他的决定后，林惊羽与陆雪琪却没有立刻行动———若是说得确切些，是陆雪琪拦住了准备行动的林惊羽。
“你不能走。”
陆雪琪平静地看着张小凡，却对林惊羽道。
“为何？”
林惊羽大惑不解。
“林惊羽，如今的你心里，只有河阳城的百姓们，可还懂得当初草庙村里与你一同长大的他？”
陆雪琪忽地转过头来，冷声道。
林惊羽全身一震，看向陆雪琪，却默然不语。
陆雪琪回过头去，看向伏龙鼎，幽幽地道：“小凡，他撑不了多久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合欢铃本身就能挡伏龙鼎，加上小凡的修为，为何反而撑不了多久？”
林惊羽急道。
话未说完，忽闻张小凡发出一声闷哼，胸前的烧火棍竟摇晃起来。另一边的合欢铃兀自摇晃着，从中射出一道光芒，竟映射出一道画面来。
众人一惊，一旁的小环惊呼道：“这。。。难道他正在经历碧瑶三魂六魄的记忆？”
画面中，只见视线的主人正看着一道火光。火光前，身着青云门道袍的少年张小凡正在烤着吃食，正憨厚地笑着。
与此同时，伏龙鼎的青光却大盛起来。
周一仙看着画面，忽地叹息道：“原来如此。。。他本以为自己已断去执念，不料还是受到侵扰，心智大乱。。。”
林惊羽倒吸一口凉气：“小凡想助合欢铃一臂之力，却反而深陷其中，与之牵绊，给了伏龙鼎可乘之机。。。”
正当众人哀叹惊讶时，陆雪琪正缓缓地走上前去，停在了张小凡的身前———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触碰的刹那，贝齿轻咬朱唇。
“无论天下苍生，亦或修行业障，既然你想，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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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雪琪握住张小凡手腕的瞬间，伏龙鼎的青光稍减。
林惊羽恍然大悟，对身后的齐昊道：“师兄，你伤势未愈，速回山门通知所有弟子立刻下山疏散河阳百姓！”
齐昊与田灵儿起身应诺。但随即他们看了一眼伏龙鼎和张小凡，道：“可是这里的情况。。。真的适合再疏散吗？”
林惊羽闭目道：“如今哪怕只有一丝疏散的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切记，你们只能说小凡镇压了伏龙鼎，但决不可透露实情。否则生出恐慌，疏散会更困难。”
“这是为何？若大家疏散失败，岂不是白白伤亡？”
田灵儿问道。
齐昊摆了摆手，阻止了妻子的质疑，沉声道：“林师弟是对的。若是困在城中，则是瓮中之鳖，必死无疑。”
林惊羽没有理会他们，安静地走到张小凡身侧，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
伏龙鼎的青光更黯淡了些。
林惊羽沉静地看着张小凡兀自挣扎的面庞，想起陆雪琪先前的责问，星目中缓缓泛起一道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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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滴血洞内，质朴的少年对着视线主人高声呼喊着：“我们可以出去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那是小池镇内，质朴的少年站在满月井旁，怔怔地看着下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大竹峰的后山，一根断开的黑节竹旁。质朴的少年伸出袖子擦拭着竹子。视线的主人注视着竹子良久，忽地说道：“就算全天下的珍宝都放在我的眼前，也比不上为你我擦拭竹子的这只袖子。”
合欢铃投射的画面不断变化，使得张小凡的气息越发难以稳定。陆雪琪与林惊羽双双闭目，竭力维持着他们与伏龙鼎的抗衡。
直到某一刻，烧火棍剧烈摇晃，在半空中被生生压制在地。陆雪琪与林惊羽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只觉一股巨力从鼎中传来，登时失去知觉，昏死过去。只剩下张小凡一人独坐于地，生死不知。
周一仙跌坐在地，死死地看着合欢铃上出现的画面，道：“不好了。。。四灵血阵即将重现于世。。。”
远处，合欢铃投影的画面静止在了某个瞬间———那是青云山的通天峰，那是七彩的光芒，那是仙风道骨的道玄真人。
那是诛仙剑阵。
视线的主人义无反顾地朝上而去，视线也在这时慢慢模糊。
画面中，只剩下一道决然的声音。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伏龙鼎的青光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大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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