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平静地看向张小凡———不知多少年前，草庙村中的两个少年也曾这般对望？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这两个青年身上，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一个黑衣女子。
小环始终平静的眼神渐起波澜，仿佛那布衣青年是这暗夜中闪烁的光芒。这一刻，她的眼神中流过无数种情绪，最后尽数汇聚成黑色的眼眸，一如她的衣衫。
于是她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了那绿衣女子的身前。
“你不能再回去了。”
她坚定地看着张小凡。
如今分明是张小凡要走过来，她却说不能再回去，这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劝说，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感触。
但出乎小环意料的是，林惊羽和张小凡同时发笑了。
林惊羽回头看了一眼小环：“我倒是希望像你说的这样，但。。。”
说罢，他转过头：“今夜的他，是来毁去碧瑶和合欢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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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羽在笑，张小凡也在笑。
“这么多年，还是你懂我。”
张小凡收敛笑容，手掌在烧火棍上婆娑。
“起初我也和所有人想的一样，直到刚才你出现在这里时，我才想明白。”
林惊羽伸手抚剑，道：“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必须拦在你面前。”
张小凡叹息：“就不能容我断去这执念么？”
“执念要断，但不是现在。如果你不想青云山与河阳城沦为人间炼狱，碧瑶与合欢铃是压制伏龙鼎的最后机会。”
林惊羽横眉瞪目，语气严厉起来。
张小凡的语气也肃然起来：“但也只有伏龙鼎，才能助我亲手毁掉合欢铃这样的神物。这同样是我最后的机会。”
周一仙耳闻两人的争执，面色大变：“莫非。。。是四灵血阵？！”
小环面色苍白，看向身后：“原来如此。。碧瑶同鬼王同出鼎中，气息却全然不同。若非合欢铃与她的三魂六魄，伏龙鼎的青光绝不止现在这么淡。”
此刻连齐昊与田灵儿也坐不住，纷纷站起身来，脸色惨白到了极致。
张小凡没有抬头：“青云山上的两个阵眼已被我破去。”
“可是鼎还在这里。青云能保住，河阳城呢？”
林惊羽伸手指向远处。洛川之滨，便是那人间第一大城。
“大阵已成，就算我不出手，合欢铃数日后也会被伏龙鼎击毁。”
林惊羽越说越激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数日后，足以疏散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今夜你若执意要亲手毁去合欢铃，血光顷刻便至。你为了去冲破那所谓的修行业障，此举与屠夫何异？！”
张小凡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眼神恍若多年前那个犯错后的少年：“当年万师伯走时，你也是这般神情。”
林惊羽持剑微举，缓缓闭目：“你本可阻止血阵落成，却眼睁睁看着鼎被打开，只为了亲手了断碧瑶的三魂六魄，断一己执念。小凡，这还是我认识的你么？”
这声质问震天彻地，直上九霄。然而这本应回荡的怒喝却立刻迎来了回应，出乎所有人预料———一道蓝芒笔直落下，伴随着一声巨响。众人纷纷掩目，唯有张小凡平静地看着蓝芒，缓缓朝伏龙鼎走去。
蓝芒之中，绿芒渐渐现身，反扑而来。但见蓝绿双剑针锋相对，热血英气的面庞对上了冷若冰霜的容颜，彼此间寸步不让。
林惊羽看向神色坚毅的陆雪琪，怒吼一声，斩龙剑放弃防御直向前去，顿时令他身上被天琊所伤，但同时也将陆雪琪慢慢逼退。
陆雪琪脸色不改，剑锋上挑，借势将林惊羽带上天空。但见二人破空如云，在高空斗起了法。转瞬间光芒四散、层云翻滚，整片天空都似活过来一般。地上的人们纷纷仰起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完全吸引了注意。
张小凡却看也不看上空，径直走到了伏龙鼎与碧瑶的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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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鼎的青光闪烁着，富有规律，仿佛一头正在沉睡的凶兽；一旁，绿衣少女与合欢铃真正地沉睡在地，却已许多年没有过呼吸。
少女与伏龙鼎相隔甚近，使得站在二者中间的人显得恰到好处。
一念苍生，一念地狱。
张小凡面临抉择，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看得出他内心在想什么，只看得到他慢慢走向了绿衣少女的身旁。
手中青光闪烁，眼中万色交织。
张小凡看着沉睡的少女，神情木然，自言自语道：“我真想立刻就了结这一切。因为时间稍久，恐怕我就说服不了我自己了。”
天际剑芒闪烁，半绿半蓝，交相辉映着张小凡的容颜。蓦地，他叹息一声：“罢了。”
说完，他竟席地而坐，一手朝伏龙鼎摸去。
触手的刹那，掌心处青光大起。张小凡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烧火棍缓缓浮空，停滞在他的胸前。青光自胸口涌出，缓缓流入了烧火棍身中。伏龙鼎青光顿时黯淡，原本规律的呼吸也立刻微弱了几分，
张小凡面色一青，随即恢复如初。他慢慢转过头去，缓缓地伸出手，朝那绿衣少女的手握去。
触手冰凉，却如在昨日。
他再次颤抖起来，这一次却颤抖了很久，直至泪水湿润了眼眶。
天际的斗法戛然而止，两道光芒转瞬间化作了两个站在地上的人———林惊羽与陆雪琪双双垂剑而立，脸上同时露出讶然。
张小凡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们，嘴角缓缓上扬：“我助合欢铃一臂之力，可以再多挡四灵血阵数日。你们疏散百姓远避，数日后我自会驱使诛仙剑阵下山，根除血阵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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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之下，少年当歌。
河阳城郊的洛川自古富饶，无数渔民泛舟江上为生。然而今夜的他们却从睡梦中惊醒，被告知他们即将离开自己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
不解、愤怒，油然而生，哪怕前来疏散他们的，是他们历代敬仰的青云山仙人们。
文敏耐心地劝解着这些人们，不住地道：“各位不用激动，届时扫清了血阵，大家还能回到这里。”
“那时候若是这里成了一片焦土，却要我们怎么活？”
一个少年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即神情激动地朝文敏冲来。
一个女弟子立刻拦在文敏身前，持剑指向那少年：“你干什么？”
“柔欢，放下剑！”
文敏急忙喝道。
少年居然丝毫不退让：“你分明只和我差不多年纪，只不过运气好拜入仙门，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
那女弟子娇容煞白，此刻的文敏却站了出来，对少年正色道：“你面前这所谓运气好的同龄女孩，刚才还在豁出性命地抵抗一位强过她许多的魔教高手。”
少年一怔，不由得多看了柳柔欢几眼，忽地嘟囔道：“傻子，打不过还逞强。”
柳柔欢怒喝道：“你！”
文敏也忍不住脸色微怒：“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拍胸脯：“我叫王天行。爹爹崇拜青云门，希望我能似仙人那般在天空行走，就取了这个名字。”
文敏道：“既然如此，你更应不负你爹的厚望。”
“我才不想当什么青云弟子！山中苦修有什么好？我们这般快活逍遥的人间生活，年岁虽短，但在我眼中却远远胜过你们这样活数百年！”
王天行语气激动。
文敏一时语塞。多年来，青云山下的人们无不对他们敬若神明，但如今竟有一个完全摒弃仙家的人出现，且说得头头是道，竟让她不知要如何辩驳。
正在这时，洛川之中忽然潮水暗涌。月色之下，只见江心出现了一股旋涡，其中更是隐隐冒出红芒。
文敏大惊：“不好！就算伏龙鼎暂时被压制，血阵也已经开始慢慢启动了。大家速速撤离此地！”
先前还在据理力争的渔民们惊恐地看着那血色旋涡，纷纷不再言语，极其配合地跟着青云弟子向远处疏散。
王天行看着江心，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但是他却一步也不退，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之中。
柳柔欢疏散了最后一批渔民，转身走到他面前：“你不要命了？！”
王天行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自小在这洛川上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柳柔欢娇容微变，似是有些意外。但她随后眼露坚毅，道：“那你想不想保卫你的家园？”
王天行转过头来看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当然想！”
柳柔欢微微颔首，拉住王天行的衣袖，飞奔而起：“跟我来！”
王天行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青云弟子在不远处抵挡血阵，你若想出一份力，便随我来！”
柳柔欢头也不回地看向前方，眼神中没有半分退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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