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很重很重,像一团泡在水里的棉花吸饱了水。
不过……就躺在这里吧,反正,自己也早就没了退路。
“叫你阿灵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不如叫你丫头好了。”
有人对我说话,那声音很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梦里的一切都仿佛罩着一层厚厚的布,让我看不清。
依稀是那样的一个人,世人皆道戏子无情,他却成为了一个深情不移的人。
我见过的人间最深情,便是他的一句丫头。
我猛然睁开眼,头顶有光线直射下来,照在鼻梁上。
入目是病床,还有两张关切的脸。
我只是微微一动,就感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整条胳膊都木了,动都动不了。
刘丧阿灵!你先别动,伤口刚缝合完。
他看着面前的人脸色依然苍白,但终于醒了过来,心里的焦躁不安也慢慢淡去。
沈弦则体贴地将枕头立起来,扶起我靠坐在病床上。
刘丧来,喝药。
他直接拿过沈弦手里的碗,用勺子盛着药汤一口一口送到我嘴里。
祭灵咳,太苦了……
我皱着眉头撒娇,沈弦眼明手快地从口袋掏出几颗糖果。
沈弦小姐,吃糖。
她一面丢了一颗在她嘴里,一面塞给我几颗。
刘丧看见沈弦挑衅地瞥了他一眼,心中登时感到不悦。
刘丧阿灵,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忽然想起自己中枪的时候,有人叫了自己一声,现在想来,应该是他。
祭灵沈弦,你先出去等着。
沈弦转身出去,临走前又与刘丧对视良久,空气中仿佛都能嗅到火花摩擦出的气味。
而刘丧见沈弦出去了,便坐到了我的身边。
祭灵你和沈弦有过节?
刘丧是她先挑衅我。
祭灵她对陌生人的态度向来如此,你不用在意。
刘丧所以你就不要把我当作你的陌生人。
我看着他执着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祭灵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刘丧可是我对你的喜欢,是只看一眼,都想据为己有。
刘丧你说,我要怎么跟你做朋友?
我设想了无数种他可能的回应,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断然拒绝自己。
可是自己真的值得这样诚挚而浓烈的爱吗?
刘丧见我出神,兀自摇了摇头,手探过来看了看我的伤势,目光冰冷。
刘丧他们居然,伤了你。
祭灵我没事……
不知为何,见到他犹如碾碎寒冰的眼神,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祭灵吴邪情况怎么样?
刘丧又是吴邪,你为什么总是在担心别人?
祭灵现在他的情况比我严重。
祭灵刘丧,带我过去。
他也没看我的反应,只在我的头上轻轻揉了一下。
刘丧……好。
刘丧搀扶着我步调略显匆忙的朝吴邪的病房走去,正好在门口撞见了拎着饭盒进去的王胖子。
他满身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脸上是疲倦和伤痛。
祭灵你先回去吧。
刘丧阿灵……
祭灵我没事,回去吧。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站在门口,最终还是没忍心进去,低着头靠在门外,让人不辨神色。
难题……追溯源头总能解决,这漫长曲折的过程,只能依靠解题人自己探索。
背负因果之人历世间因果,当局者,很多事都败在了看不破。
王胖子我就想换了我,我该怎么做?
王胖子我王胖子要死了,铁三角要缺一角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啊。
王胖子为什么?是不是我应该叫天真呢?
他深吸一口气,把已经涌入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王胖子在古潼京时咱们怎么说的,你说只要平安回来就和祭姑娘坦白你的心思。
王胖子现在不仅祭姑娘忘了我们,连你也……
王胖子真要缺了一角,让我们怎么活?我跟谁说理去啊我?
我听到胖子走向门口的脚步声,直起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是张起灵。
他长舒一口气,眉眼犹如春花绽放。
我竟有些看痴了,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下一刻,我忽然被人抱在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我,低头在我乱蓬蓬的发上一吻。
张起灵还好……你还在这里。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去了病房没找到我,才急匆匆地跑到这边来。
祭灵嗯,我只是想来看看吴邪的情况。
从病房里出来的王胖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注意到门边的两人就径直走了过去。
我微微动了动,许是他顾念着我的伤口立即放开了我。
我走到吴邪病房的门口,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又转身疑惑地看看他。
祭灵一起进去?
他没有动,就势往后一靠,正好站在我之前靠着的地方。
祭灵吴邪。
我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
吴邪呆滞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忽然严肃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祭灵我没事。
吴邪丫头,如果我……
祭灵我不会让你死。
不想他离开。
这个眉目清朗的人,总是叫着自己丫头的人。
心中突然犹如洪水爆发一般,起了这个强烈的念头。
祭灵你知道的,张起灵,他是个记不住事情的人。
祭灵而我,又不得不选择忘记很多的事情。
不想忘记的人被迫选择了忘记,想要记住的人又不得不选择忘记。
我们,都是可怜人。
祭灵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吴邪浑身一颤,没有说话。
祭灵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连他的存在都忘记……
祭灵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存在。
祭灵告诉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如果我无法尽到自己的使命一直守护着他,那么至少吴邪能一直陪伴他。
总要有人来证明他的存在,有些痕迹证明他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