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愫心里仅存着对温情的那一丝愧疚发作,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怀好意地接近温情,但温情并不知晓,待她是极好的。
她看着温情和她的族人如何一步步走向灰飞烟灭,但至少,至少温苑还是个孩子。
稚儿无辜,至少保护好温苑,也是为了弥补。
松开捏紧被子的手,秦愫问得平静,“你想要我——不,是他想要我做什么?”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从他的一言一行来看,这人对朝阳格外的忠心。
“……待你身子好一些了,我会告知你的。这段日子里,你需要什么尽管和家仆说便是,我已经吩咐过了。”本想说些什么的苏怜真却临时换了打算,压下小小私心。
他心里忽而有个不成型的想法,模糊大概,无法说清。
撇去那些费人心思的算计不谈,自小在民风淳朴的清溪镇长大,苏怜真是骨子里带着温柔的人,只是如今除了包裹一层淡漠的薄冰之外,更多了别的什么。
遭遇苦难的女子却不领他的情,“药呢。”
哪怕再怎么温柔,在方才也是捏着软肋威胁她的人。
药,自然是温若寒给的解药,之前秦愫寻死把那只小药瓶砸得稀碎,如果苏怜真要给她续命,不会没有解药。
果真,苏怜真从袖子里取出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小药瓶,放在桌上,“药,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语罢,拂袖而去。
直到房间里再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纤弱美人抚了抚心口,下了床去,到桌前把那只小药瓶捏进手里。
倒了一粒就着茶壶里凉透了的茶水咽下,才缓和过于急促的心跳。
秦愫不是没有想过谋算,然而她太过微小,不管朝阳有着怎样的打算,他背后有兰陵金氏、秣陵苏氏,本人心计更是万般灵巧,与他作对没有好下场。
既然决定要活下来,送死的事情不应该去做。
等此间事了,血亲安危不再有顾虑,那孩子也能无忧长大,世间再无任何可以束缚她的,届时便该清算了。
繁忙中时间稍纵即逝,江厌离的丧事办得素雅,虽然低调,但宗族少夫人该有的一样都没有少,无从挑出错处来。
“朝阳。”在或真或假哀伤的人群之中,江澄找到那道清俊的身影。
“江宗主……”
他眼中难藏血丝,神色难掩憔悴,把人强硬地拉到无人的角落。
“江宗主!”青年向来脾气温和,可此时的江澄太过蛮力暴躁。
身前人的动作很明显停顿了一下,青年突然想起,这是他唯一的亲姐姐的葬礼,从前那么一大家子人如今就只剩下他一。
自己方才的声音是否太过责怪他?
思及此处,不由放柔了声音,“江宗主,您先放开我,不论有何问题,朝阳都会尽所能回答的。”
悲痛的男人回过神来,手中抓住的纤瘦手腕已经红了一圈,顿时就松开了。
看着青年低顺着眉眼揉自己的手腕,江澄长了张嘴,但他还没学会道歉,“阿姐会出现在不夜天的原因,是什么?”
“这件事是金光善交给你负责的吧。”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强硬。
青年好像怎么都不会生气恼怒似的,轻柔的声音如同清泉洗去人心中的浮躁,“江宗主,少夫人一直牵挂着你们,不论是您,还是魏公子,她不想也不愿你们刀剑相向。江宗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仍要完成应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