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发生的事对昀奚的打击太大,他和簌离母子未曾相认不说,连簌离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而当他身处魔界为天界效力之时,润玉却身陷囹圄受苦受罪,而为了麻痹天帝天后,他不能和润玉相认,自然也不能为簌离守孝……
回到月上宫的白妤,发现昀奚好像变了一个人,白日的奔忙或许是为了减缓伤痛和计划复仇,她从鼠仙口中得知,昀奚这几日势头很猛,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设计让流落在外的固城王擒住了外出的鎏英公主,逼迫卞城王让出魔尊之位,卞城王虽爱女心切,但当着群魔的面,魔尊之位岂能说让就让,只得下令诸魔不许再追杀固城王,如此优柔寡断的魔尊,让魔界又乱成了一锅粥。
在此之际,原先他们留就在魔界“灵城王府”的势力,也在悄然扩增。
然而尽管如此,每次外出回来,昀奚就立刻显得神色憔悴,无精打采,每次不是在桃林拼命练功,就是站在荷花池边发呆,昔日的潇洒和傲气完全看不见了。
“你在怪我没有一开始便告诉你真相吗?”白妤看了一眼被桃树上被剑气划下的痕迹。
昀奚回头淡淡的看了白妤一眼,这才几日的功夫,往日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竟连黑眼圈都有了,满脸极深的倦色。
“并非,我只是无颜见你罢了……”
昀奚低了低头,眉头轻蹙,而后又将视线投向了湛蓝的天际,神色茫然。
“无颜见我?”
“你看不起我不是没有道理,”他嘴角扯出苦笑,“我的确是个没用的人。”清风吹得他的耳发轻扬,平添了几分愁绪。
“我没有看不起你啊,”白妤不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不是吗?娘亲被害,我不但不能为她报仇,还得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和我的杀母仇人虚与委蛇。”
“你已经做了很多,和鼠仙一起安抚了洞庭湖的三万生灵,又用计扰乱了魔界,转移了太微的注意力。”
“用计?”昀奚自嘲的笑了几声,“除了用计我还能做什么?魔界乱得了一时乱不了一世,何况这点小抓小挠根本动不了天界的根基,而我身为男儿却不能手刃杀母仇人,我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人子?!”
当初,润玉在洞庭湖险些失控杀了天后,虽被赶来的水神阻止,但足矣窥见他可怕的实力,而昀奚……
润玉曾告诉她,昀奚的身体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荼姚下了毒,普通的法术还好,一旦想学习高深法术精进修为更上一层楼,便会有全身筋脉闭塞的疼痛。
他从小钻研医术,却是医者不自医,巨大的耻辱和讽刺,让他后来索性以医化毒,再也不愿治病救人。
那日在魔界,白妤便看出他的修为甚至连鎏英都比不上,这千百年来,若是没有他本身狡猾狠绝的行事作风,怕是早已死了八百回了。
荼姚给他下的毒,名唤噬灵,是一种可吞噬灵力的蛊虫,而且,没有解药。
白妤抬手扣住昀奚的脉搏,探了片刻,眉心微蹙。
昀奚暗淡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变过,他收回手,说:“你走吧,我还要继续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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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宫有一处凝月温泉,水源取自雪山天泉,一年四季都是常温的,而每次昀奚在练功之后,小昭都会悉心往里面撒入各种草药,以便自家殿下沐浴时可以缓解一身疲惫。
三丈见方的温泉池里,热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一池十二种花瓣,昀奚支着脑袋闭着眼睛,里衣敞开至胸口,由四个仙娥伺候着沐浴,温泉中水汽氤氲,充满了旖旎。
四位小仙娥加水的加水,撒药的撒药,备衣的备衣,而正给昀奚按摩肩膀的小昭,一双手更是按得心猿意马。
悄然来到此地的白妤哑然失笑,昀奚为掩人耳目,曾给了她月上宫女主人的权利,于是她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人行至他身后,伸手点他神道,灵台,至阳等穴位,将内力灌入。
昀奚瞬间惊醒:“你要干什么?”
白妤道:“别乱动!我先替你打开任督二脉,再帮你解毒,你现在凝神静气,气随我走。”
昀奚急道:“噬灵的毒岂能说解就解,别耗费你的真气了。”
见他不肯配合,白妤索性点了他的穴道,对着他瞪来的目光微微一笑:“你只知我是魔女,可知我身为万年前灭灵族的公主,骨血本就是天下至阴至毒之物?”
当年她为救润玉,连穷奇瘟针之毒都不惧,如今也不会惧怕这道噬灵。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昀奚惊讶又莫名地看着她,终于在从她淡然又坚持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不想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翩翩公子就这样毁了。”
白妤笑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眸,却是他所见过最温柔坚强的颜色,她说:“毕竟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你,才是我所认识的你呀,昀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