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有道,有阴浊之气,兴于忘川之下,携灵盛阴附之,时万年,化为魔族。】
【又千年,有魔者焱之,与灭灵者共创魔界,时年过百,天魔二界分庭抗礼。】
涵虚阁。
古老的院门内剑气纵横,深秋本已凋残殆尽的花枝又遭大劫,被搅得四处飞散,碎了一地。
白妤一身红衣,热烈如火,手持一柄血色长剑,翻转腾挪身形灵动,眉目之间满是凌人傲气,充溢着自信与杀机。
【时过千年,焱即魔尊之位,后灵盛衰,灭灵隐于魔界之南峰,独霸一方。】
【天魔大战,天族太子廉晁,率兵攻陷忘川,魔尊以求援为名访南峰,得灭灵尊王礼待之,三日后,率灵兵遣返,并奉为先锋,忘川一战,灭灵死伤过万。】
红衣蹁跹,踏月而舞,白妤举手投足之间流霜环绕,引得飞雪漫天。
【尊王闻此,心神俱伤,率兵欲救之,携妻与之共赴忘川,未果,五日后,灭灵族长竞天卜算,后痛曰:“吾王身归矣。”】
【后南峰沦陷,灭灵族长与诸长老,护其少主隐于魔界虞渊之下,过千年,魔尊得穷奇凶兽,得固城王之禀报,知灭灵族藏身之所,遂率魔兵攻下虞渊,后逼其至涂山之巅,穷奇性暴戾,遂大开杀戒,至此,灭灵族,终灭之。】
这便是她在禺疆宫的万象阁中,看见的所有记载她家族有关的记录。
“铮——”
血玉剑插入墙壁之中,强烈的剑气震出道道裂痕。
白妤的脸色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
良久良久,她取出昀奚还给她的落英令,对月长叹一声:“道理我都懂,可是事实面前,还是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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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
省经阁中。
润玉翻阅着手中的竹简,那上面记载着“陨丹”一物的离奇与神奇,它竟能让一个人彻彻底底灭情绝爱,有此物在身,人的内心不但感受不到外界的情感,更兼灭人欲这样恐怖的作用。
而锦觅小产后吐出来的那个红色珠子,便是陨丹。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先前原以为花界自持清高,培养出来的花神之女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在自己身负婚约的前提下,在凡间肆意骄奢淫逸的想法,在此刻全被推翻。
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又岂知贞洁和廉耻二字的含义?
润玉冷哼一声,随手捏碎了那枚陨丹,他可不会让水神为自己女儿这般放荡无耻的做派,寻到理所当然的理由。
随后,润玉将竹简放回书架,却无意中打翻了一副封存了许久的画卷。
他看着画中女子熟悉又遥远的面容,突兀间一阵心惊。
女子手上有一串和他手腕间一模一样的人鱼之泪。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小字的落款,为北辰君。
润玉只觉心中,有一方尘封的故土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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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奚在洞庭湖畔遭到了鼠仙的拦截。
天界二殿下看着这位十二生肖之首,眼中晦暗不明:“如此看来,你也是白妤的人?或者说……你和她……都是这洞庭湖的人?”
鼠仙对他一拱手:“二殿下足智多谋,小仙甘拜下风,但既然你当初没有过问少主,眼下为何又来了这洞庭湖?”
雪白的折扇敲打着手心,昀奚笑道:“天界的日子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了这样一个神秘的美人,本神自然有几分好奇,她不愿说,我自己查便是。”
鼠仙道:“有些事,殿下还是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比较好。”
昀奚笑道:“若本神非要如此呢?”
鼠仙定定的看着他:“若殿下执意如此,可承得起那兄弟阋墙的后果?”
昀奚笑容一僵,脸色阴沉道:“仙上好胆量,竟敢当着本神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鼠仙的眼神往那泛起涟漪的湖面微微一瞥,却被眼尖的昀奚看见,他随着那道视线望去,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有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竟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亲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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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上宫的昀奚把自己关在房里,他手中摩挲着鼠仙送给他阴阳珏,那上面竟残留着一股和他一模一样龙息。
——阴阳珏,调阴阳,可孕三魂七魄,乃应龙温养之宝物。
可他是荼姚连同旭凤生下的龙种,这块玉玦上的龙息为何与他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母神对他的憎恨和厌恶,他从年少时天真的以为她是不喜自己与她不同的龙身,才对拥有凤凰真身的旭凤偏爱有加,直到后来,他的身体被他的亲生母亲算计,终身修不得高深的法术之时,他才明白,荼姚不仅是厌恶他,甚至对他怀揣着想要她永远消失的恨。
一个大胆却荒谬的想法渐渐形成雏形……
“扣扣扣——”
门外有敲门声想起,回过神的昀奚将玉玦收入袖中。
“进来。”
来者一袭白羽环身,她肌肤胜雪,面若银盘。拥有点漆似的眼,悬胆般的鼻,梅瓣样的唇。
正是穗禾公主。
她端着一叠桔红糕走了进来,声线隐含娇怯和温柔:“表哥,你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呀?”
昀奚不客气的捻起一块桔红糕放入嘴中:“许久不见,你的厨艺倒是愈发精湛了。”
穗禾在他身旁落落大方的坐下:“表哥喜欢就好。”踌躇了片刻,她才故作无意的开口道:“我听说表哥宫里,最近请来了一位很是俏丽的仙子做客,不知穗禾可有幸一睹佳人真容?”
昀奚身形一顿,幽幽的目光将穗禾轻轻笼罩住:“这是谁告诉你的?”
“不是,表哥,我……我没有……”
穗禾的急切显得有些被动,昀奚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她,却让她没有狂乱的心跳,也没有温暖的悸动,有的只是心中源源不断升腾的疑惑与酸痛。
昀奚将吃了半截的糕点放入碟碗,然后伸出手……
“啪,”手中的扇子轻轻敲在穗禾脑门上,昀奚语带叹息,“穗禾,你是我的表妹,所以我给你自由出入月上宫的权利,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特殊的,正因为如此,你可不要让表哥心寒呐。”
穗禾轻“嗯”一声,袖中的玉手却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
昀奚,你知不知道,你无意之中的温柔,只会让我更加难受,更加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