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白妤解了脸上面纱，入眼却是一张阴森恐怖的毁容之脸，模样之骇人看得昀奚都倒吸一口凉气：“好好的一张脸蛋，你为何要将自己易容成这般模样？”

　　白妤取出怀中的落英令丢给了昀奚：“你都知道了多少？”

　　昀奚接过落英令，五指一抹，便消去了附在上面的追魂之术，他答道：“不多不少，彦佑，鼠仙，洞庭湖，洛湘府，润玉，锦觅……你想让我知道我都该知道了。”

　　白妤叹息：“难为你一直没有揭穿我。”

　　昀奚微微一笑，合起执扇一抱拳，态度庄重又诚挚：“昀奚多谢嫂嫂救命之恩。”

　　白妤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道：“扇子借我一观。”

　　昀奚愣了一下，还是将扇子给了她。

　　白妤将那把扇子拿在手里一番打量。

此扇乃是用万年神木做骨，内里中空设有机括，扇面材质非布非纸，乃是千年冰蚕丝所制，触之清凉润滑，看似吹弹可破实则却可抵御利剑穿刺之力，扇沿细薄如刀刃，切物不输宝刀。

　　或许正式如此，它变幻而成的九歌之琴，才能弹出御物化景之音。

“真是把宝扇啊。”白妤赞叹。

　　“这是大哥在我成年礼那天送我的礼物。”昀奚解释道。

　　“他的眼光自是极好的，”白妤将扇子抛给他，“只是你这几千年的修为精炼，是请了织女作师父吗？”

　　“……”猝不及防被白妤踩到痛脚，昀奚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半晌，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昀奚学艺不精，倒让嫂嫂见笑了。”

　　白妤道：“跟我来。”

　　——————

　　禺疆宫内。

　　易容之后的昀奚看着白妤将自己也打扮成一个面容邋遢的大叔，气得连连抗议：“这真是太丑了，简直是在侮辱本神的审美。”

　　“忍着。”白妤一句话把他噎回去。

　　“就算要救那两个脓包世子，也没必要如此丑化自己吧？”

　　“你的身份不便暴露，而我……也不想被这里的妖魔鬼怪肆意轻薄。”

　　昀奚闻言，眸光闪烁，倒也没在多话。

　　先前白妤采用银针渡穴之法，让两个世子吐出了几口毒血，但时隔日久，真正要让其苏醒过来，还得需要下毒之人才知道的解药，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好在医术高超的昀奚恰好来了魔界，魔尊金口玉言的城王封赏，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不是？

　　于是来到禺疆宫的这位妖娘几日后又请来了自家的“夫君”，夫妻二人合力施药，终是让两位世子醒了过来。

魔尊大喜过望，当着众城王的面，履行承诺给了他们“灵城王”的封号，府邸安置在忘川下游偏远一带，但没有什么实权，也算安稳了多年来，陪着魔尊四处征战的诸多城王的不忿之心。

　　至于给世子下毒的人是谁，魔尊又会如何处置，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

　　忘川。

　　白妤和昀奚坐在摆渡老翁的船上，昀奚看着这绿色的湖面，说：“这魔界与天界还真是大不相同，但说这水，天界讲究碧水连天，景色烂漫，而魔界，赏的则是九天银河坠落凡池。”

　　小船沿着河岸慢行，此刻已是夜晚，满天星辰投注在湖水中，波光粼粼，月华在水面上拉出了大片华光。湖岸两旁，竟还浮动着密密麻麻的萤火。

　　“月添波荡漾，风共影瀰茫。”

　　昀奚摇着折扇轻轻的笑，他离她很近，白妤甚至能感受到他言语间气息抚上自己浓密的睫，颤动，颤动。

　　“此情此情，也只有你配与我共赏。”

　　白妤推开眼前这张骚包的脸，道：“今日你帮了我，那座城王府邸，便是你的了。”

　　昀奚摇摇头：“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心，也从来不救自己讨厌的人，那两个世子……便是醒来也是废人了。”

　　他看着白妤怔愣的表情，解释道：“我解了他们的毒，也给他们下了毒，天界人都知道，这是我的强项。”

　　白妤说：“于是你就老调重弹？”

　　“老调不要紧，好用就行，而且我保证做的滴水不漏。”

　　其实昀奚这么做也没错，天魔两界本就水火不容，不说无亲无故，那俩人还是敌人之子，站在天界的立场，他还算是立功了。

　　只是……

　　白妤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何做事总是这么卑鄙？”

　　“卑鄙有什么不好吗？”昀奚嘴角噙着笑，眼神很无辜，“君子大多喜欢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明明想做的事，却受各种道德礼法约束，我只求个方便而已，若是沦作了小人，也没什么不可，因为世上多的是我这样的人。”

　　他说得极其坦然。

　　白妤看着眼前人，他活在虚伪的天界，却拥有大喜大悲的感情，拥有天高海阔的自由，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羡慕。

　　昀奚牵起她的手，明明先前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此刻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笑道：“白妤，在我心里，你就像一片冰晶，纯洁晶莹，我希望你留在云中，永远不要落入尘土。”

　　他将不知何时捉来的萤火虫放进她手心，“夜色，再深幽，也会有这萤火般的光芒，亦如生命当中的希望。”

　　“所以，别让自己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