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香之气溢出。
子萱又不禁往灿烈身后退了退。
这香气,浓郁中又让人有些烦躁。子萱懒得去闻,更懒得去看那屋中人之态。
一抹犀利的目光自半开的门中射出,如削如凿的精致脸庞上,溢满慵懒的神态。
黄子韬媚眼拂来,凤眸轻挑间,望见了站在黑色身影后的她。
“何事?”
似是匆忙,又似故意不羁,鲜红的袍子未及穿好,自一边肩上斜斜落在臂弯里,鎏金边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划出华丽的线条。
一个男人,生得如此妖媚,还整日混在脂粉堆里,真是无一处长性。
灿烈冷眼以对,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位无用的小王爷,根本及不上郡主的一丝一毫。
黄子韬却似是一点也未瞧见他的不屑,只直勾勾的将他背后那抹淡绿色的身影瞧着。
“今日是父王的忌日,香烛已备好了,你快随我去拜祭吧。”
子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把头垂的更低了些。鬓边秀发遮住了额角的那片伤痕,有些看不真切,却仍是让他蹙起了眉头。
有些时日不见她了,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这种环境之下。
而她竟然连平日里掩面的青纱也不戴了,难道真是不怕别人的碎语闲言了么?
刹那的情绪一闪而过,软绵绵的身子慵懒的倚了门边,本就细长的眼眸,在轻蔑的视线中,更显得妖媚无常。
“姐姐大驾光临,为得就是这点事?”黄子韬从袖管里伸出右手,纤长的指节轻弹了弹,又放在唇边轻吹了吹,似是在关心他那漂亮的指甲,又似是不甚满意她的回答,“难道不是好久没见弟弟我,想我了?”
“郡主是来请小王爷一起去祭扫的。”灿烈不齿他的无赖样儿,也懒得听他与主子废话,心急着便自己接了话。
优雅修长的手指尖,凤眸轻转,投来的,却是犀利与阴险的目光。
“多日不见,姐姐这狗倒是养的挺好。”
灿烈听他嘲讽,心中一怒,手便紧紧的握了剑柄。
正要发作间,一只莹白素手轻出,即时按住了他的手臂。
回眸间,子萱轻摇了摇头。
她教他的,万事若不能忍耐,必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是。是他太冲动了。
灿烈低下头去,默不再作声。
而他只是看不惯他一再找她的麻烦。
黄子韬瞥见二人间暗暗流转的空气,‘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轻蔑的将眼前严肃的二人一望,似是百般的不屑一顾。
那粘着门边的身子软绵绵的立将起来,嘴角好看的弧度适时的配合着半眯的眼眸。
似是抛了一记意味深长的媚眼给她,红袖回转间,大门已是‘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外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得门内懒洋洋的一声应和:“半个时辰后见吧~ ”
二人便就这般的再次吃了闭门羹。却又怕他又倒回床上去,只得在门口守着。
黄子韬坐回榻边,脸色有些难看,美艳的脸上露出阴鸷的表情。
榻上衣衫半解的美人见了,不禁慵懒的掩了衣衫坐了起来,替他把落在臂弯间的一半衫袍拉了拉好,顺便窥探了下他绝美的侧脸。
自己这真是走了什么大运,昨晚居然被这么位俊美无俦的小王爷给看上了。就别说他慷慨掷出的那两锭她两只手也捧不住的银子,就算是不给钱,她也觉得是赚了。
外面人都说他脾气不好,可是他对她却是温柔得紧呢~~ 莫不是他真的看上了自己,要纳他做王妃?!
越想越是心气上涌,自己这要是真做了王妃,可就从此吐气扬眉了。
女子心里想的欢乐,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想再与他亲近些。
“小王爷可还喜欢奴家吗?”羞红的脸际贴上他露出的颈侧,撒娇也似的嗔闹惹人怜爱。
“喜欢。”他垂眸一笑。
他向来不吝惜对女人的夸赞言辞,这也是除了他那比女人还要美艳的容貌之外,另一项轻易就能俘获芳心的法子。
只是女人对于他来说,就如那瓶中花开正好的牡丹。娇艳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爱护,赏玩一番。只是过了几日,定是不如鲜艳时美。到那时,便是要弃了再换新的了。
只是他向来只爱牡丹,而那一人 ... 却总是如青梅般的冷冰冰。让人看了,心里好不舒服。
他似是有些讨厌她,甚至是 ... 根本不想见她的。
女子见他眉眼带笑,一时看的心魂俱醉,这胆量又‘噌噌’的窜了几分。
“刚才那女子是谁啊?可是府上的侍女么?生的那么丑也能做王府的侍女么?小王爷您真是善心人啊~~~ ”
黄子韬闻言嘴角噙笑,凤眸将身边的美人一扫却并未发话。
有些女人,稍一得势便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
轻轻拍拍女子的小手,黄子韬轻立起身。
“过来与我更衣吧。”平淡的语句中透出无上的威严。
女子忙不迭的扑将过去,看来她真是要做王妃的命啦。
子萱在门外立了许久,渐渐的见有人往房里送了些热水与膳食进去,才知那小子确实是已经起床了,可这未时已过,申时就来,今日这拜祭之事,看来是要拖到太阳下山才能完成了。
金冠入发,红袍加身,镜中翩翩佳公子立于任何人前,任何人都莫不是要感叹上一句,好一位绝艳的少年公子啊。
可眉间深藏的阴柔却诡丽的气息,却冥冥中提醒着眼前人,这便是京城中人人惹不起,更躲不起的人物,王爷府的正牌小王爷,人称鬼面霓裳的黄子韬是也。
“做的好。”
黄子韬笑望着身前早已看得呆了的女子,伸手从她手中拿回了她为他绾发时用的梳子,随手一挥,身边一众侍人便分列两旁。殿门也随即打开。
他慢步朝门口走去,身后的女子兀自痴痴地望着。
“哦~ ”似是想起了什么,优雅的侧脸轻轻转了回来。
女子期待万分的朝那阳光中神一般的侧脸望去。
“把她带走,送到后院喂狗。”
女人似是一时间没听懂他说的话。直到两个彪型壮汉拎着她的两条胳膊直拖出门外。她仍是痴痴的将那背影望着,梦想着要成为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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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墓地的山路有些陡。两台马车各自吃力的向山顶进发。
子萱的马车跟在后面,为怕马儿惊慌伤了她,灿烈亲自做了车夫。
子萱在车中无事,便拿出身边冥纸,又折了些元宝放入篮中。忽的一阵急刹车,手中拿着元宝没有抓稳,子萱一个倾身便往车帘外跌去。
灿烈一个眼疾手快,转身便将她接在怀中。
子萱一头栽在他厚实的胸膛里,脸上‘噌’的一下便红了。
灿烈扶起她,见她满脸红霞,知她这般与自己靠近,心里定是有些尴尬,虽然自己是她的侍卫,却毕竟也是男子。赶忙松了手,连声道歉。
子萱摇摇头,表示无妨,心想这没个贴身丫鬟确实不便,处处要个男子照应着,多少要招些闲话。看来,就算是日后伤心,却也是要重新找个丫头的时候了。
才在车中重新坐定,本拟再拿些冥纸来折。却忽见车帘一闪,红艳艳的钻进一人来。
“你来做什么?”子萱没好气的瞪着来人。
下午只闻声未见人的那女子,听说是被这人一声令下拎去喂狗了。她想不通,从哪一天开始,她这弟弟竟然变得残忍至此,都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了。以前只是觉得他不务正业,她现在却真是有些讨厌他了。
“好久未见姐姐了。我来看看你。”黄子韬极自然的坐在了她左边,背靠了左车壁,右手搁在膝上,一只黑色鎏金锦靴毫不客气的翘在了他与她中间的榻椅上。
子萱被他逼得不得不向右挪了挪,连眼也不愿抬起来望他。
“看我作甚,我好着呢!你自己有马车,为何不坐?”手中不停,口上却是质问。
“我那车夫年纪大了,赶这车上坡太过吃力,我怕他辛苦,所以给他个轻松的活儿做做。”黄子韬信口开河,一双凤眼却直勾勾的将眼前人望着。
“那我的车夫就不辛苦?!”现在这车可是重了一倍。
“我看他不顺眼。”黄子韬朝帘外瞥了瞥,那人的样子确实越看越增人厌。
“灿烈哪里得罪你了?”子萱放下手中折了一半的冥纸,板下脸来问他。
“他下午不是还想打我?!”黄子韬见她回神来望他,理直气壮起来。
“那是你先出言不逊!”任谁被骂是狗,都会暴跳如雷吧。
“你的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轻蔑的抬起眉眼,不羁中却有一丝认真。
“他不是狗!你 ... 你 ... ”子萱气结,又不知如何与他斗嘴,只得千忍万忍,将手中冥纸攥的死紧,一咬牙,索性不与他争执,低头又一心折起元宝来。
黄子韬见她低头不语,知她不想与他争执,却又不甘心被冷落似的。见她折那元宝折的那般认真,便一个出手将她手中折了一半的元宝夺了过来。
“若是哪天我死了,你会为我折这东西吗?”不知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黄子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子萱被他抢了手中事物,本就一惊,又听他问出这番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问题,一时间竟是不知作何反应。
“你放心!我死了你都不会死的!”她伸手夺回他手中元宝,心里却是忽然思绪万千。
爹爹过世时,叮嘱她要照顾这个不生性的弟弟,虽然他平日里的作息时间与生活习惯,都基本上与她碰不到一起去,可她毕竟算是他名正言顺的姐姐,总不能放任他这般浪荡颓废下去。
她和那人的婚约,早在爹爹在世时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这许多年她一直拖着,不是不想成就这门亲事,只是想着这弟弟如此的不长进,她还要多管几年府上的事。等到他明事懂理了,她才好安安心心的嫁人成家去。
她也不是没想过,给他也配门合适的亲事。只是,看他现今这对女人的态度,动不动就要拎去喂狗的,她这胡乱安排一通,定是要害了人家姑娘的。只能暂时由着他,自己这事...也只能无限期往后拖。
好在那人也通情达理。其实,若是他提出,她却也是不介意退了这门亲事的,毕竟自己不能做人家媳妇,也不能耽误了人家才是。
黄子韬看着被她夺了回去,又心心念念的折着的那张黄纸。忽然脑子有些发懵。
“我不会让你比我早死的。”嘴边不自觉的窜出一句自己都没意识的话。
子萱抬眸白了他一眼。这人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