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安静的书房中,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洒入,铺满整张极品蝉宣,流动的笔触正书写着柔美清秀的小楷。
这已过午时,她整张寒梅暮雪图都已经画好,只差这题跋便可盖印了。那人居然还没有出现?!
子萱眉尖轻蹙,搁了毛笔,敛了衣袖,抬起眼眸将眼前战战兢兢的老管家望着。
“小王爷呢?”如清潭般悦耳的声音流出。
可听在老管家的耳中,此时却似是无比严肃的质问。
“回...回郡主...小...小王爷他...还未起身......”老管家恨不得把那颤巍巍的脑袋连同那一把白苍苍的胡子一起埋到袍子里去。
这负责叫小王爷起身的责任向来都是他的,只是平日里那位夜行侠也似的主子,不到天光是不会就寝的,更别说午时以前会起床了。
只是这平日里无事,他胡来也就让他胡来了,他睡也就让他睡了。只是今儿这日子有些特别。
这不,这进香上坟的行头都齐整无缺的摆在那儿了,这无比高贵又性格温和的郡主大小姐也从公鸡打鸣就等到现在了。
这懒觉搁今天这儿,就睡得不太妥当了。可是,世上除了夜行侠小王爷那位严肃的爹,黄府那正牌大王爷,还有谁能把没睡饱的小王爷从被窝里拎出来呢?!
可惜... 那位已经走了.....
老管家无语的望望地上的香烛纸钱,忽然一阵委屈一阵悲,酸从中来,眼泪哗啦啦的就淌了下来。
子萱见着老人家忽的老泪纵横,以为他怕被责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挥挥手将老人家屏退了。
那小子的过错,何以要一个老人家来替他承担?!只是他平日里胡来就算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仍是这般没规没据。
“郡主!我去叫他!”
正踌躇间,一直立于身边的一人便要提剑冲出门去。
“灿烈....”不轻不慢的叫住他,子萱随手盖起了端砚,“让我去吧。”
这种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出手,难道还让一个侍卫去拿剑架他出来不成。
“是。郡主。”
眉间紧锁,恭敬的垂下眼去,他是王爷亲选给郡主的贴身侍卫,跟在她身旁左右已是十几个年头,郡主的一言一行他都记在心里。
她表面虽是个柔声细气的婉约女子,内心却是不输男儿的知礼明事,在他看来,若不是她身为女子,这王府,王爷定是要交给她的。断不会交给那个整天只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小子。
灿烈掸了掸衣袖,伸出手去。子萱会意的扶了他袖管,两人便向侧殿走去。
她这几日因着季节转换,稍有几声咳嗽,头也跟着浑浑噩噩的不舒服。自从跟着她的那贴身丫头随着府中一个侍卫私奔走了,她便有些日子没有人帮忙打点了。
灿烈也时常问她,为何不再找个丫头伺候着。
而她总是说:“哎...伤心了...”说着便去自己斟茶。
灿烈见了便急忙把茶壶接了过来。清香的茶汁入杯。耳边响起了平淡却认真的话语:“灿烈不会让郡主伤心的。”
那一刻,她心里有些颇似自嘲的轻笑,他一个年纪尚好的男儿家,终有一日不是要娶媳妇的。难道那时还留他在身边吗?这伤心....总是难免的。
话却说回来,倒也多少感动于,他作为一个贴身侍卫的忠心。虽然他自打她入府就跟在她身边,虽然他明明是长她两岁,可就如他第一次被送到她面前时那样,他永远是一身黑衣,朴实无华的没有一点花色,永远是低着头垂着眼,只在她偶尔咳嗽两声时,才紧张的皱紧眉头将她望着,却在她一抬眼间又赶忙的收回目光,眉头却仍是皱得死紧。
这些她都知道,她有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却也有孩子般不能掩饰,却极力想掩饰的情绪。
................................................................................................................................
侧殿在鎏金园的深处。高耸的四根鎏金红柱,将这偌大的院子分了整齐的四个方向。园中遍植牡丹,一到春季,各色牡丹竞放,与那妖娆的鎏金红柱如若竟比风骚。
子萱虽来了这王府多年,仍然是不太习惯这般华贵的景致。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待在爹爹留给她的清梅园中,懒得来这妖娆之地。
若说妖娆,这满园的牡丹,也比不过这园子的主人。
穿过牡丹盛艳的小径,灿烈用剑柄自然的帮她拨开径边前来滋扰的花束,他懂她,她不喜这太过浓艳风骚的姿色。
牡丹深处露出一角院落,红色门柱上鎏金铺满的牡丹纹样,证明了它主人的华贵身份。
走入近处,一股浓浓的脂粉之气自殿门中溢出。
子萱眉头一皱,她这醉生梦死的弟弟,定是又带了那花楼的姑娘回来。
灿烈立在一边,见她脸色不好,便用询问的眼光瞅了瞅。
子萱见他询问,便轻轻点了点头。
惨烈这才伸出手去,往那红漆木门上拍去。
几声敲门声后,屋中却没有任何动静。
子萱有些焦躁,用袖管掩了玉手,也跟着啪啪的拍了两下。
灿烈见郡主不悦,更是用力的在门上捶了几下。
那红色木门登时颤了两颤,木栅也险些要掉了下来。
............................................................................................
“谁呀~~~”
屋中传来娇弱的女子之声。软的如一团棉花。
子萱闻声停手,低下眼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退,好似生怕门开了后会见着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灿烈知她脾气,虽是黄府大小姐,日间日理万机的小郡主,却毕竟是女儿家家,要她亲自来这花花园子里走这么一遭,也真是难为她了。便是毫不客气的又在门上补了两记响拳。
就在那红木雕花大门就快崩塌的瞬间,那上了年纪的木头,却‘吱呀’一声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