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嘎记得初识霍将军的那日,他同郑云龙很是狼狈的向一户农家借宿。老农见他们的衣着打扮不敢开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今天子听了鸿儒的建议推崇儒家,身为墨家人的他们自是被唾弃的存在。郑云龙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没说话。深秋的凉意早就从咸阳吹到了北边的沙漠,黄沙漫天,若今晚再不走出去,怕是要死在这了。
远处隐隐可听见些声音,墨家人最为警觉。阿云嘎抽出背后的木剑,示意郑云龙将脸用麻布遮住。沙漠上没什么遮挡的地方,一身所学竟无处可使。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郑云龙也抽了剑出来,两人背靠着小心的前进。
“呼”……竟然是汉朝的军队。
阿云嘎大觉不妙,抓起郑云龙的手就往相反的方向跑。纵使他们再快,终归不是马匹的对手。郑云龙握的更紧了,低头缩在阿云嘎的后边。干燥的头发被马匹带来的沙风吹的划过脸颊,阿云嘎右手仍握着那把木剑,沧桑的脸上尽是不甘。
“尔等何人,何故阻我?”
马背上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子坐的笔直,脸上明显有着长途奔波的痕迹,虽也是疲惫不堪,却干净整洁。
“吾乃墨家双子。”阿云嘎还是硬着嗓子回了那个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人。左手细细的拍了拍郑云龙的手。
周围的人都笑了,似是为阿云嘎的话而笑。
“汝既是墨家众人,又何必如此慌张。吾辈又不是那匈奴狼人。”
“莫是诓人的这两小儿,吾听闻墨家最为英勇岂是尔辈这般。”
“莫是被将军的威势所吓?”
......
阿云嘎很准确的从一堆话里捕捉到'将军'这个特殊的字眼,心底略略放松了些。
“墨家双子,吾倒有所耳闻。一人善剑,一人善器,一人好女,一人好男。若汝二人是,不若放下布面一观,方知真否?”年轻男子应是这群人的首领,此话一出,竟再无其他声响。全都看向被团团围住的二人。
阿云嘎正欲开口拒绝,郑云龙已走上前来揭下脸上的面步。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郑云龙想,他已习以为常。郑云龙生的很好看,他母亲是以容貌闻名的胡姬,父亲是英武的墨家人。那个时候,胡姬为了自保,跟了一名颇有地位的墨家人,有了郑云龙。可谁曾想,墨家很快就败落了,败在了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手里。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亲近的只有那个被外人和自己一起有了诨名的阿云嘎,郑云龙老老实实跟着阿云嘎,一路跋涉来到了北边。
“果然名不虚传。”年轻男子开口道,眼神一扫,先前还往郑云龙身上瞟的众人全都安分了下来。
“吾今日才知道所谓的好女好男是为何意了,汝一人貌若好女,一人英勇俊武,该是“墨家双子”。汝可愿随吾前往军营,吾可保尔等安虞。”
郑云龙习惯性让阿云嘎做决定,闻言听得此话,不过面上的表情松了些许。
“善。”
阿云嘎其实知道自己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的,但他却是无路可走了。他要带着郑云龙活着走出去,郑云龙说他还想找个地方收弟子呢。
“吾乃霍去病。”
郑云龙瞬间呆住,满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马上的青年。阿云嘎也觉着有几分惊奇,霍去病?今上的侄子?
“吾素来崇敬墨家中人,还望两位先生愿帮吾。”霍去病年轻的脸上挂这个笑,极为真诚。
“善。”阿云嘎又重重应了一声。
那一年,墨家双子匆匆出走,肩上背的还是自己亲手削成的木剑。
那一年,元狩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