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们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在进食,虽然进食这词听上去雅致,但我的行为并非如此——
我正在吃刚刚在窗边捉到的一只金翅雀。
那只小东西被我用手箍着,眼睛瞪大了看我,像沾了水的葡萄似的,又黑又亮。
怪可怜的。
我和它僵持了好一会,每次只要稍用力,门外的动静就更大一些。我算了算,大概还有三四秒,就会有披着盔甲的人带着枪进来。
砸门声让我实在没办法专心,只好松手。
那只鸟在窗边战栗着抖了抖羽毛,一转眼便消失在附近的树荫里。
算了,就这么饿着肚子走吧。
我跨过脚边十几只鸟的尸体,在他们破门而入的那一瞬,躲进了洗衣机里。
对于当下的情况,我想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就像临刑前的犯人需要饱餐一顿,喝点白酒,洗干净身子一样。让自己尽可能的舒适。
但很明显,这台洗衣机不怎么舒适,我只能缩着身子,抱着腿蜷在里面。厚厚的灰尘和脏兮兮昆虫尸体都让我难受。何况我现在还饥肠辘辘。
我贴着洗衣机筒壁,不断的为“做好准备”而播报:
他们走进厅里了。
听动静有五个人。
…在翻电视柜吗?
接下来是沙发底。
窗户也被打开了,
现在已经走到厨房了,我猜他们准备打开橱柜。
这些人气味真大,
闻着好饿呀……
“你看,还热的呢。”听这声音,应该是个有胡子的人,一般有这种声音的人都该有胡子。
“还是个素食主义鬼。”另一个嗓子很哑的男人正在用枪口挑起那些小鸟的尸体。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在离我越来越近了。
“诶,这是你第一次来捉鬼吧。”
“是的,前辈。”第三个声音出现了,听上去要比胡子男年轻些。
“别紧张,按照训练时教的就行,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厉鬼啊。”胡子男回了一句,打开了右边的橱柜。
紧张,确实紧张。
但这一刻好像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就像知道了相亲对象,但是见面前还是会心跳加速的感觉。枪口让我皮开肉绽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疼啊。
在我作为鬼生存的第二个年头,总算等到把我结束掉的人,还有点好奇长的什么样子呢。
我把脑袋贴在筒壁上,连他的脉搏都听得非常清楚。
看样子,他也很紧张吧。
突然,他一把拉开洗衣机盖,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了零点几秒。
他的眸子是湖蓝色的,皮肤很白,高挺的鼻梁从下往上看显得不可一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子一下让我联想到有白鲸跃起的平静海面。
暂时给他取名叫阿海好了。
应该是过于惊讶了,阿海手上的动作竟然就这么静止了。
喂,这样可不行,要更果断一点,要是日后遇到了非常有生存欲望的鬼就没命了。我很想这么告诉他,但枪口上的黄色烟,似乎已经宣告了我即将到来的终点。
虽然洗衣机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起码也算有个地方。安息吧,囹,下辈子不要再那么轻易的变成鬼了。我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