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逝水,一去数月光景。
这日,因为贬低虞渊王爷造剑的手艺,姬有瑕又被锁起来关禁闭。
但对比其他师兄弟们犯错之后一间禅房关上十几二十条人的拥挤窘境,姬有瑕的待遇便已算是鹤立鸡群得好。
作为虞渊王世子,他有个单独的小院子。
院墙不高,是因幼时挨打可以一个箭步上前翻墙就跑。
墙外林立一片披坚甲士般的碧绿修竹,每逢朝暮之际如意寺里钟磬长鸣,纷繁叶影随之相和,自会现出一幅碧海生潮的婆娑好景。
话说回来,这婆娑好景就如一支水中莲花,远观之下美则美矣,但却诚然禁不得置于掌中,否则必然沾上满手的腥臭污泥。
远道而来的七王子姬子璎坐在淤泥中满心感慨。
如意寺里无贼无匪,院门自是常年大开。是以他先前只站在门口一望,便已望见了满院的触目惊心。
弟弟有瑕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风,竟效仿起了那些寒窗苦读的文人才子。
只是旁人悬梁是为提神,而他悬剑仿佛是为了杀人。
——先是在院墙房檐扯了好些歪七扭八的细长绳索,后又在绳索上挂了好些残缺不全的匕首刀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光剑影,直晃得人头皮一紧。
这是要削了头发逼人出家吗?
姬子璎不忍细看,垂下头来默默赏着桌上用花盆摆出的七杀阵。阵眼中央,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一只历经风霜的高龄竹制八角食盒。
食盒对面,姬有瑕正抱着柄青锋大刀龇牙咧嘴。
他见匀净无疵的刀刃中映出两排齐齐整整的牙齿,颗颗洁如编贝、又白又亮。
顿时满意一笑,又“啊——”的张大了嘴。
只见下排健康红润的牙床中,大刺刺躺着一颗尤为突兀的黑色板牙。
“唉。”姬有瑕眉目垮下,觉得自己即将失去如意寺第一帅气俗家弟子的称号(其实只有一名俗家弟子),回头道,“你方才说,姬子琼请了宋曦来为罗萤作画?”
在这废旧兵器库一般拥挤杂乱的小院里,衣冠楚楚一身整洁的七王子殿下和姬有瑕的黑色板牙一样突兀。
他穿着一袭宝蓝色华裳,面容俊逸头戴玉冠,相当知趣地没有去打开桌面中央的食盒,一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上一杯白水,一边打量着花盆中一只正在松土的蚯蚓。
“正是。据说宋曦的画技精绝天下,一手妙笔丹青足可画尽人魂当中的喜怒哀乐。三皇兄想知道,他如此宠爱罗萤,罗萤又是否真心快乐。”
姬有瑕“照镜子”照得口渴,放下大刀,一把夺过姬子璎的茶盏,咕噜噜喝完,道:“一个人是否真心快乐,他难道感觉不出?!”
姬子璎笑道:“旁人或许可以,但这位罗萤姑娘却未必。我有时见她在御园赏花,只觉她面上似笑非笑。有时听她于雅舍操琴,又觉琴音之中似明非明。总之,诚然是个浑身上下都叫人琢磨不透的奇妙女子。”
姬有瑕顿时明白:“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血脉相承。做爹的最爱神乎其神,儿子自然也跟着喜欢云里雾里。”
姬子璎听出话中讽刺之意,笑叹了句:“你呀。”
他将带来的雪青瓷罐放在桌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将这些兵器挂于头顶又是何意?还是要小心些,即便与王叔置气,也莫伤到自己才好。”
“没什么。”姬有瑕满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世人皆晓虞渊王每天阿弥陀佛,却不知道他从未放下屠刀,作为他的儿子,有多少心酸无奈不为人所知呢。
“我爹最近总是没日没夜的打铁,打出一柄破剑就欢天喜地,从来也不反省反省自己造剑的手艺。我被吵得心烦,干脆把他从前送我的破烂全都挂出来,让他认清自己。”
姬子璎掩嘴轻笑,再看满眼刀光剑影也就不再觉得惊心动魄。
“都说这辈子父子,上辈子冤家。王叔这剑本来不佳,你却将它们大大方方摆在日光下。大风穿山而过,虽没有环佩相击的妙音,却另有一番铿锵之意。”
姬有瑕才不听他的之乎者也,手快地把罐子打开,见里头膏如凝碧,泛着清远的药香。
“云妃娘娘又给我新制了伤药?上次送的还存着许多。其实我近来练功已经很少受伤了,以后你还是劝劝娘娘,让她不要再这么劳累了吧。”
姬子璎笑道:“母妃深居宫中,空有一身医术,却不能和医官们抢饭碗。你便让她做吧,就当是打发时间。”
姬有瑕只得点头,其实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明白这母子二人的心意。
当今王上有一后三妃。
王后公孙蘅生下长子姬子玹、次子姬子琉,和五子姬子瑜。梅妃生下三子姬子琼、四子姬子珧,和六子姬子玡。其中,姬子玹和姬子珧英年早逝。
姬子璎比他年长三岁,是王上与云妃独子,在诸位王子中年龄最小,故而平时与其他兄弟的感情也不甚亲厚。
因着闻道圣师预言在先,瑶妃有孕之时,整个王宫中人都以为她怀的是位公主。加上云妃和瑶妃关系不错,小小的姬子璎每日瞧着楚妃的滚圆肚腹,也就更期盼将来会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谁知十个月后,妹妹却招呼都不打,哐当一下变成了弟弟。
再听闻这弟弟刚刚出生就被毫不耽搁地送出王城,姬子璎一个想不开,只觉得是自己占了个末位“七”席,才导致弟弟甚至不能承欢在生母膝下。
姬子璎就这样伤春悲秋许多年。
等到十四岁时第一次被允许独自出宫,他便背着多年积攒的礼物兴冲冲跑到如意寺里送给姬有瑕。
偏巧那日姬有瑕与弥乐打赌,还输了!
本来心情不爽,又碰上一个从未谋面、还自称是他同父异母哥哥的少年。
姬有瑕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他老爹是什么和尚德行旁人不知,他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不经婚聘便去寻花问柳,还给他生出个这么大的“哥哥”。
于是,自以为遇到骗子的姬有瑕,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将这“骗子哥哥”诓入寺里平素用来装水的大桶中,伸腿一踹从山坡上踹了下去!
“……”
好在后来弥乐从姬有瑕的炫耀中觉出不对,这才赶紧带人漫山遍野去寻,这才将摔得七荤八素的七王子救了回来。
所以,这兄弟二人究竟谁对不起谁,倒还真是有待商榷。
想起旧事,姬有瑕一时之间尴尬又心虚,居然主动打开食盒推到姬子璎面前:“婆婆新做的和田酥,你要吃吗?”
姬子璎看他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有些好笑,哄小孩一样说道:“哥哥不吃,有瑕自己吃吧。”
姬有瑕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其实他也就是意思意思这么一说,春霏婆婆亲手所制的糕点简直天下第一美味,清甜可口,简直润到了心窝里。要是换成别人,他可是客气都舍不得客气的。
未免让人觉得自己小气,姬有瑕吃了两块之后,若无其事关上盖子又开始转移话题。
“今年的观山会好像快到了吧,这次轮到你们谁来操办来着?”
姬子璎闻言有些惊讶。
观山会名义上是个法会,但其实不过是王上思慕昆仑,却痛憾仙山难觅,故前闻道圣师为宽君心造出的一个由头罢了。
闻道圣师称昆仑乃天下山川之始祖,请王上一年择一名山而观,年年如此,或许终有一日会以一颗王者诚心触动昆仑灵脉,为他降下无边福泽。
王上听了信以为真,十余年来观山观得是兴师动众乐此不疲。
姬有瑕却从来只当是放屁!
怎么今日突然问起来了,姬子璎不解却不曾多想,老老实实道:“是五皇兄。”
“姬子瑜啊,”姬有瑕一脸强装出来的兴致昂扬立马消失不见,“按他的风格估计观山是假,猎艳才是真。随便找座山,搭个台子,再找上一群美女到台子上唱戏。”
不怪姬有瑕有此一叹,实在是七位王子之中,就数这位五殿下继承到了王上的精髓。
姬满王上当年一举娶了天枢国四位名门闺秀,五殿下就更是别出心裁。从来都是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多的堪比苍夷方丈散出去的娃娃。
这等花花肠子操办的观山会,请恕姬有瑕实在提不起多少热情。
姬子璎笑了笑:“听说这次定的是碧霞山。”
“哦~”姬有瑕更不以为意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憋笑道,“就是那座姬氏先祖邂逅麒麟神女的山?!”
姬氏先祖名叫姬浮灵,据说是个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卓越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在乱世之中平定天下,成为天枢国君。但这位开国君王于后世流传最广的却并非终结乱世之功,而是他少年时在一座清奇俊秀的神秘山峦中,遇见了传说中的仙兽麒麟。
相传,那麒麟从天而降,一落地便化作了一名美丽神女。
神女生得花容月貌容颜倾国,霞裙月帔灿若烟云,一言一动皆是不可言说的风华绝代。她不仅与先祖一见倾心相伴到老,甚至还在先祖驾崩之际乘五彩祥云而来,携其魂魄同归天界。
所以后来便有另一种说法,说姬氏一族受命于天,子孙后代皆有通天仙缘。
对此,一不小心见过麒麟真面目的姬有瑕只能感叹一句:世人无知啊!
天知道那玩意儿不仅长得像狗、而且还没猫大,怎么可能化身什么美丽神女,就算能化为人形,最后能变成个五官俱全的丑丫头就谢天谢地了。
姬子璎:“有瑕有所不知,碧霞山背靠画陵谷,虽然山势巍峨景致绝佳,但自从五年前二皇兄去那儿休养,他便将整片山谷圈了起来、用以豢养他四处搜罗来的凶禽猛兽。到时文臣观山赏花,武将亦可行些驾鹰牵狗之事。”
凶禽猛兽,姬有瑕顿时来了精神:“弥乐,额不,我是说清泷圣师他这回去吗?”
姬子璎道:“这观山会毕竟是闻道圣师当年提出来的,清泷圣师素来与他见解不一,从前便不曾去过。再说,王上近年来早已不亲自观山,只让我们这些儿臣代为登山拜天。国君不在,圣师须得避嫌,想来这次也不会去吧。”
姬有瑕了然,心知弥乐这是犯懒不愿出门而已。
于是他一脸毅然决然地起身,道:“这怎么可以,身为一国圣师,这种登山拜天的国家大事怎么能不参与呢!不行,我这就去好好说说他。”
“哎,有瑕!”
姬子璎一个阻止不及,姬有瑕已经抄起食盒跑没影了。
徒留做哥哥的手臂在半空中悬了老半天,又愕然地垂了下去。
怅然沉默好一会儿,七王子抬手伸向花盆,将那仍在一堆干土中奋力挣扎的蚯蚓轻轻解救出来,放到院角的湿泥当中。
“其实……”姬子璎对着蚯蚓自言自语,“是有瑕自己想去吧。”
·
琨霜别院。
当好梦正酣的弥乐再度被人从榻上挖起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黑气几乎已经凝结成实体。
池婉婉在一旁捧着托盘念念有词,眉间皱出的纹路像极了街头巷尾满脸高深莫测的天师。
“无形化体即为魔,我家公子……这是要走火入魔了呀。”
诚然,如果普天之下还真有人能把清泷圣师逼得弃道从魔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姬有瑕。
他仿佛是天生为了克弥乐而存在的一样。
明明是带着礼物特意求人帮忙,却愣是表现得像是登门寻仇的土匪流氓。
弥乐被他吵得头痛欲裂,简直想一巴掌把面前这只人形跳蚤拍死。
最后的最后,经过姬有瑕一连串的“保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弥乐你就成全我吧”,“我只是想看看王都城外的蓝天,我有什么错”,“如果这次不能出门,我姬有瑕必定从此之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活生生饿死在琨霜别院”……等等诸如此类撒泼打滚耍赖胡闹之后,弥乐“勉为其难”点了头。
他不仅答应带姬有瑕一起参加观山法会,甚至还亲笔手书一封(姬有瑕亲自铺纸研墨),让姬有瑕带回去应付他口中“顽固不化的老头儿”。
当然,至于这虞渊王收到后究竟愿不愿意承个面子,那就不关弥乐的事儿了。
总之,结果就是姬有瑕欢天喜地地捧着一张笔迹未干的墨宝走了,琨霜别院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耳根也都清净了。
池婉婉远远看着姬有瑕乐颠颠的背影,心中蓦然涌出些许同情:“主人本来就要前去碧霞山办事,世子这次算是白折腾了。”
弥乐慢条斯理地清洗着指尖沾到的墨迹,水面倒影出的脸庞浮现几分得逞的笑意:“怎能算是白折腾,从小到大,他便只有求我之时才能可爱上几分。”
池婉婉半真半假感叹:“世子真是可怜。”
弥乐毫不觉得——他屈起一指推开姬有瑕带来的食盒,不出意外看见这小气鬼只给他剩下了一层稀碎的糕点渣子。
“哼。”嫌弃地挑了挑眉,弥大圣师又将盒子盖好,继续窝回了铺着雪白绒毯的摇椅里。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想伤也是这样的。
他许久不曾受过肉体损伤,时至今日,手臂上的伤口竟一直不曾好全,这会儿无意间扯了下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疼痛。
弥乐微微闭上眼,将那痛楚抑了回去:“说到可怜,天性无拘之人被强压着锁在一间寺庙里头十几年,才是真的可怜。王爷爱子情深,生怕儿子不在眼皮底下便有人迫害于他,这一点我很能理解。”
可惜这天地囚笼中本就限制颇多,但凡活在世上,谁不是风雨兼程。
立在檐下,确实可避一时风雨,但若有一日洪水滔天,他又如何在漩涡当中生出自渡之能呢。
…
池婉婉收好弥乐刚才用过的纸笔,一转身,便见自家公子安安静静躺在椅子里睡着了。
洒金似的阳光如同多了一层的暖被,弥乐裹在双倍温暖中,不消片刻便冒出一层薄汗。
他听见动静,睁眼便看见池双鱼。
冷面如霜的小姑娘蹑手蹑脚进了书房,手里拽着一件拖到地上的松绿色薄氅,似是还想为他披上。
弥乐:“……”
他笑了笑,抬手拒绝对方的好意,还是坚持返回卧房休息。
·
拿着清泷圣师的亲笔信,姬有瑕深觉自己干得漂亮,一路上见谁都笑,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儿。
那笑容十分灿烂,让满寺师兄弟们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嘴疼。
而当姬有瑕兴高采烈跨进门槛,差点儿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他特地按刑房模样布置的院子已经完全焕然一新——头顶刚挂上没多久的残剑破刀被人一一拆下、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墙角的木架上,取而代之挂上的是一串串彩石做成的风铃。下头蔫了吧唧的几大海碗木芙蓉也脱离苦海,又被原封不动地栽回了土坑里。就连前几日刚刚叫他一脚踢坏的院门也被缝补完毕、刷上了一层臭烘烘的新漆。
姬有瑕愣在当场,又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股肉香。
他循着香气望去,只看见佛门圣地……的火堆上堂而皇之地架着一只被扒光了的野山鸡。
虞渊王爷和姬子璎正坐在火堆两侧,两人都把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一人负责控制火候烤,一人抓着罐子来回撒香料,叔侄俩配合得还挺默契。
许是没多少生火做饭的经验,姬子璎抓着一把辣子粉端详好半天,愣是全撒到了迸开的火苗上,最后呛得咳嗽连天。他辣得两眼通红,正好瞧见了姬有瑕。
“有瑕…咳、咳你、你回来了?”
姬有瑕慢悠悠走过去,掏出匕首挑开了烤得焦黄的鸡肉。
“嗯,不错,这回你们总算记得,除了鸡毛之外,还有内脏也要掏干净了。”上回也是这俩人,折腾半天弄出一锅恐怖至极的苦胆鱼汤,苦得他好险连自己的胆汁都呕出来。
虞渊王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这位隐居寺庙的王爷长着一张瘦长而又粗糙的脸,从头到脚饱经风霜,一如他胯下奔波日久的老马。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瞥略显严肃的山羊胡,此时一见姬有瑕,两撇胡子直接竖上了天。
“疯跑半天舍得回来了,还不赶紧给你哥打下手。”
姬有瑕悻悻接过串着山鸡的竹棍,一摸就看出他爹是在院子里就地取的材:“谁疯跑了,我不就是去弥乐那转了一圈儿吗?”
他不提弥乐还好,一提虞渊王爷就更来气。
“你说说你,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跟弥乐那孩子多年相交,怎么连他的半点好处都没学到!成天不是乱跑就是瞎胡闹,存心给你爹找刺激不是。”
姬有瑕寻思着过会儿还有更刺激的,于是这会儿为了不提前气死他爹,便朝姬子璎递了个眼色,自己故意伏低做小、被训得一声不吭。
姬子璎辣得眼泛泪花,但也不妨碍替弟弟打圆场。
“王、王叔可不要这般说了,王都不知有多少权贵想要拜访圣师,可都进不去琨霜别院的大门。圣师性情淡漠,对待我们这些王子也不假辞色,也唯有对有瑕才稍显亲厚些,想必、想必便是看重他这幅赤子心肠的。”
虞渊王爷被顺毛顺得喜形于色,偏偏还要装作嘴硬道:“还赤子心肠?这小子也就仗着弥乐不和他计较。”
“弥乐才不会跟我计较,”姬有瑕手上动作不停,觑着他爹的脸色,“他还有事要找我帮忙呢。”
虞渊王满脸不屑:“你能帮他什么忙?”
“占星算卦我肯定帮不上,”姬有瑕伸手在肉上撒了把盐,“可是爹你忘了,弥乐虽然厉害却也不是全才,论武功,他就不如我!”
虞渊王懒得理他这一脸自信的鬼样:“你别说这有的没的,弥乐他……”
“爹,”姬有瑕直接打断他,盯着他爹的眼睛开始编,“是这样的,这次观山会弥乐也要去,他担心半路蹦出来个女妖怪把他抓去霸王硬上弓,婉婉她们几个女孩子抵挡不住。所以为了不让他这朵鲜花落在牛粪上,就拜托我去当他的贴身护卫兼护花使者啦!”
姬子璎的手一松,满满一罐辣椒面摔得尸骨无全。只感觉自己常听圣贤之论的耳朵被玷污了。
虞渊王爷则像被人下了毒,一时间脸色忽青忽白,整个人木得像是一具志怪文集里刚爬出来的僵尸。憋了半天腮帮子,也没能憋出半个字。
姬有瑕满脸如临大敌,生怕眼前的“僵尸王”张嘴就要喷火,第一时间掏出了早已备好的杀手锏。
他把藏在胸口的那张墨宝翻了出来,当做镇邪符纸平平整整贴在了虞渊王爷的脑门上,语气欢欣、神情松快:“这是弥乐给写的,爹你快看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虞渊王爷就着这斗鸡眼的姿势地将信看完,随后眯着眼睛笑了笑。那笑容在火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阴森,让姬有瑕本能地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