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就是，秦霄贤气急败坏地问你他是谁，你却认不出来。
2.
遇见秦霄贤的那天你整个人的状态特别糟糕。
中耳炎导致你整个人颓丧得要命，飘进酒吧吧台的最角落里趴下的时候，宛若在那里种了一朵蘑菇，圆润敦实的一小朵，伞盖还泛着不正常的青。
相熟的酒保走过来问你是不是仍按老规矩走，你掀掀手说吃了消炎药只能喝无酒精，于是柜台里的那一帮人都在起哄，此起彼伏的倒喝彩声引来了全酒吧人的注目。直到你作势要把附赠的柠檬水泼过去，这才让那几个人消停了下来。
“来，无酒精的莫吉托。”
酒保大声说完后，把你手里作势要泼过来的柠檬水夺过来，顺手呷了一口说：“哟，写完作业啊？”
“写个球。”你嫌弃地看着他，“你当我是作业机器呢天天写作业？”
“啧，你们高材生不就该这样吗？”
“高材个球！”
你冷酷地戴上了耳机又打开了手机。
酒保看你盯得认真，忍不住用手肘撑着身子又费劲地扭过头来看向你的屏幕：“看什么呢？”
你烦躁道：“相声！”
“您还好这口呢？”酒保随口道，“德云社的？”
“对。”
你们话才说完，坐在你身后卡座的某位就呛了水。
时机实在太过凑巧，你视线往后一斜，就见那戴着白色卫衣帽子的男生背影瘦削，此刻正被另一位戴了墨镜的男士摁在腿上轻柔拍背。那拍背的男士面颊丰润、下颌尖尖，见你看过来，摆摆手又略一微笑——虽然见不到全脸，但仅凭这老练的应对，你便知道这人大概样貌不错。
你眯了眯眼睛。
结果却见不止那人，连着他们卡座里那一伙儿人都略显紧张。
你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转过头来蹙眉小声和酒保说：“酒吧里戴墨镜是哪门子路数？”
酒保越过你，扬着下巴看了看他们又垂下头来小声对你说：“谁知道呢？最近这伙人不少来。”
“一直是这个路数？”
“那没有。你背着他们没瞧见，刚戴上的。”
“……什么路数。”
你又小声吐槽了一句，而后带上了耳机，默默看起了剪辑。
3.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人不多，酒保无所事事，于是便同你借了个耳机，隔着吧台一块看了起来。
“哟？这小哥挺帅的，谁啊？”
你听到他这个问题略一犹豫。
“秦……秦霄贤？”
酒保被你逗笑了：“怎么这么不专业呢？”
“你当我想吗？这是我唯一能记住脸的角儿！”你委屈道。
酒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不是吧，看这个你也脸盲！”
你被他说的满脸委屈，五官绕着鼻子愣是皱成了只加菲猫。
“我也不想啊！原本说不定还能听出来，但现在连耳朵也不好使，刚刚出家门遇到我爸，我都愣是差点没认出来。”
酒保“啧”了一声说：“病入膏肓了你……”
“滚啊！”你抱着手机坐在高脚凳上把身子一转，背对过他，气冲冲的。
结果你方才不转倒好，这下一转过来，猝不及防地就和身后卡座里的那帮人来了个对视。
一群高矮胖瘦的爷们儿戴着墨镜、手里拿着酒杯，还没等把笑模样攒回去就被你看了个彻底，一时间笑容集体僵在脸上，看着十分滑稽。
气氛有些僵硬。
你把手机一拢，手臂向后搭在吧台上又翘起了腿，气场全开，看向了这伙人。
“诸位大哥，你们……”
你话说到一半，只见那帮男人具是一激灵。你却没在意，只是继续把话说了出来——
“……也听相声啊？”
卡座里一帮人魂飞魄散，唯有方才被摁在人家腿上的小白帽此时正面对着你发呆。
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戴眼镜的人，因而一张脸明明白白地正对着你：高鼻薄唇，确有帅哥标配不假，只是这一双眼睛因为发呆看上去略有那么些散神，嘴也微张着，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先张了张嘴，又回头看了看朋友们，而后这才扭过来说：“啊，对、对……”
有个特别黑瘦的男人吓得直扔了个眼镜给他，尖声说。
“戴上！戴上！”
“哦哦哦！”
小白帽低下头，把眼镜插在耳朵上，而后迅速抬头，相当匆忙地连甩再戴地挡上了个黑墨镜。
你缓慢地回头看了看酒保，酒保在吧台上撑着脸也扭头看了看你。
4.
不是……这什么路数？
5.
“大哥你们要是也听相声的话，不如咱们一起？”
你满脸疑惑，看着这群坚持在酒吧昏暗环境里戴着墨镜的男人们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
一群大老爷们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了不了……”——口齿格外清晰。
你诚恳道：“没事，一起看嘛，你看他们其实也很想看。”
你指了指吧台内看热闹的酒保们。
两方人马听到这话一个对视后具是一怔。
“啊这……”
“不好吧……”
“就是，咱这可是酒吧……”
你听完这话理直气壮地插腰，对着酒保们说：“你看你们店今天有客人吗？！”
大家随着你这话环视一圈——尴尬了，还真没有。
你又对着那群戴眼镜的男人说：“你们是不是也很喜欢相声？！”
“对，我们也——”
小白帽不假思索，刚想说“也是”，结果猛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回头看向好友们——真奇怪，明明他戴上眼镜后几乎遮掉了大半张脸，但你仍然能从他的举手投足间看出这人的迷茫和无助。
卡座里一群男人连忙冲他摆手摇头，又快又稳，一看便知是专业训练过的。
然而你却没给他们机会，径直一扭头，冲着你身后托脸看戏的酒保说：“怎么样，老板，咱们把大屏幕放下来一起看？”
酒保，啊不，伪装成酒保的老板听完你这个主意先是一愣，而后痛快地点头说：“可以。”
说完你二人一个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一个跳下高脚椅，两人走到一旁驻唱的舞台旁，三下五除二地把你的手机界面转头到大屏幕上。
卡座里的男人们开始慌了，忙窜动着下颌尖尖的男人去结账。
结果男人刚起身，调试设备的老板便一挥手：“不用，来者是客！今天打烊，酒我请了！”
“好！”
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上了麦克风，向他比了个拇指又鼓了鼓掌。
老板向你鞠躬致意，下了台，把酒保和卡座里的客人都聚到了小舞台前。
酒保们摸不着头脑，但对于翘班这件事大家都很开心。
卡座里的男人却不像是占了便宜，一个接着一个垂着脑袋又或是挡着脸走到卡座里，仿佛赶鸭子上架，又好似牢狱里等待集中开饭的犯人。
“哥，咱不跑吗？”秦霄贤要哭了。
孟鹤堂作为队长和主心骨，强行稳住大家的情绪。
“不慌，不慌。”他声音不易察觉地抖动着，“这种情况下跑了就太明显了，这样，咱等待时机。”
“她那可是B站！B站上可没有咱的好东西！”尚九熙声音颤得像是五花肉，“尤其是我，鬼畜区！”
“还有我！”刘筱亭也怕了。
“你们当我就不怕吗！”孟鹤堂怒道，“还不是秦霄贤嘴快！”
他这话一说完，整个七队的目光像是针扎的一样投向了戴小白帽的秦霄贤。秦霄贤有苦说不出，只得战术性后仰，试图撒泼打滑。
正在这时，你手握麦克风调试好了设备。
酒吧灯光恰时一暗，惹得卡座里的男人们具是一惊，秦霄贤径直扑在了孟鹤堂肩头，侧身惊恐地看向屏幕。
你微笑着走到小舞台上，冲着大家亲切道——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
“今夜，欢迎大家来到第一届酒吧杯德云社安利大会！其实我入坑德云社时间还不太长，因此呢，今天除了德云社的简要概况以外，我主要是有针对地安利大家一些代表性的人物。”
“代表性的人物！”孙九芳很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没有芳芳，不关芳芳的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大屏幕上截出了一个片段——“芳芳不一样，可爱又放荡！”
孙九芳：……？？？
被拍了大腿的郭霄汉呲牙咧嘴：“咝——”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刘筱亭正想乐——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你几千年——”
尚九熙一看，立马举手投降，刚想说“别！”
“一场无情的雪崩摧毁了我的家园呐！”
张九泰惊恐。
“给假牙拍照像话吗——”
秦霄贤紧紧搂着孟鹤堂的脖子，但仍未躲过这一劫。
“我不傻——！！！”
最后是孟鹤堂的一个捂脸——
“嘎——！！！！”
6.
台下的酒保前仰后合，一旁的德云社男人们魂飞魄散。
你得意洋洋道。
“今天我们就来安利一下，我所了解德云七队——”
7.
秦霄贤看着台上他和观众的互动，戴着墨镜的侧脸因为笑到木然而被灯光照得难得严肃。
台前台后已经笑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德云社的几个人最开始还能绷得住，结果到最后也不知是以毒攻毒还是怎样，干脆齐齐笑出了声来。
视频里播放的并不只是他们的车祸现场，更多的其实是精彩的基本功和临场反应。几个大男人一开始还觉得难捱，可慢慢地，看着彼此视频里的闪光点和不足之处，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到最后彻底放开，一个个端着酒杯相互逗闷子。
——机会难得，毕竟德云社可不会给他们组织这么大型的贴脸嘲讽安利会。
秦霄贤是第一个破功的。
还不是在别人，就是在他自己的场合里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你的座位就在秦霄贤旁边，见他笑出声来，你忍不住问他：“好笑吧？”
秦霄贤听不清，把耳朵往你这边凑了凑，你只好又对着他重复了一遍：“好笑吧！”
男孩子的肩窝因瘦而偏深，又因高而向你倾倒。
听到你这句问话，他转过来鹅叫了两下作为回答。你借着屏幕上那点光看向他，见人乐得傻乎乎的，于是一时间你也忍不住，随着他笑出了声来，尾音轻快。
“还别说，你真有点像秦霄贤。”
这话才一出口，秦霄贤整个人就僵在了当场。
前后左右四溢的笑声中，只有高个的青年和你愣愣地对视。
他自始至终都戴着墨镜不肯摘下来，过大的镜片遮住青年本就因为瘦削而面积有限的一张脸，但奈何其人太过有趣，仅余的半张脸看上去仍十分可乐。你看着他，身心皆笑得畅快，眼里借着荧光反射又因笑意稠浓而似挤碎了光澜。
星光浮动、寰宇浩瀚。
你笑得更加开心，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才说：“嘿！夸你呢！给个反应啊！”
秦霄贤傻呵呵地“啊”了两下后，相当艰难地挤出了个笑容来。
你看出了端倪，忍不住问：“你不喜欢他啊？”
秦霄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挺——”
他说不出“我挺喜欢他的”这几个字，尤其当这个他指的还是自己的时候。可你却误会了他的犹疑，略有些遗憾道：“别这样……其实老秦只傻了点而已。”
秦霄贤觉自己快被你噎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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