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连几日,小雨连绵。
安乐立在窗棂前,总感觉心上空落落的。
晴儿快步走来,神色异样。
“皇后娘娘的风辇在公主府门外。”
安乐心下一紧,可眉宇间不自觉露出叛逆之色,仿若一瞬,就不再是昔日乖顺的公主。
凤仪垂下明黄的流苏,锦缎上繁复的凤纹昭显其尊,安乐吸了口气,踏入车内。
皇后闭目,卧靠榻上,呼吸略急。
睁眼见安乐,不多说一字,“跪下。”
安乐的不服之色全压于眼底,她缓缓起身跪在皇后的面前,不卑不亢。
“你同燕国的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安乐面露诧异,奇怪道:“儿臣并不认识燕国七皇子,也未曾……”说话间,她下意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皇后见她神情,心下猜到几分,垂眸抬手摘了嵌着红宝石的护甲,眼皮未抬:“你与他,怎么认识的。”
安乐心绪飘飞,“燕国七皇子名唤可是萧君竹?”
对了,萧是燕国皇氏之姓!
“你还有脸来问本宫?”皇后手下一松,护甲七零八落掉落在马车一角,“今日他登殿,向你父皇求娶你!”
“可儿臣先前并不知情……”安乐急道。
“够了!本宫现在不想看见你!”
安乐似是笑了一笑,掌心攥了攥,郑重的叩首:“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安乐撩起帘子,蓄着力的手终究还是在松开手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走在青石砖上,看不到路的尽头,安乐仰头,这红砖青瓦,举目尽是尊贵庄严。
常言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却还是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他们是不知,与生俱来的荣宠,因唾手可得,所以必定会失去点什么。
恍然间,安乐落下泪来。
“殿下,怎么哭了。”
温热的手掌微不可查的抚去安乐的泪,似在耳畔呢喃轻哄。
安乐一头扎进萧君竹的颈窝,双手环住他的腰,滚烫的泪灼热着萧君竹肌肤的每一寸,萧君竹心口仿若万蚁咬噬。
“我不想哭的,萧君竹,可本殿忍不住。”
安乐闷闷带着软糯的声音传来。
“安乐,”萧君竹轻唤,“没事的,殿下哭,萧某会哄着。”
“但往后,萧某在,不会再让殿下流一滴泪。”
因为,这样的窒息感,萧君竹不想再尝试一次,那样的疼,就像是心脏活活被剜下来一半,很疼。
冷不丁安乐牵起他的双手,细细看去,泪水模糊间依稀还能见萧君竹虎口未祛的疤痕,不仅仅只一处。
“都是怎么来的。”
萧君竹反握住安乐的手,道:“殿下猜。”
安乐借力砸向萧君竹心口,瘪嘴:“本殿不想猜。”
“明灯三千,皆是我亲手所制,待殿下之心,不敢有分毫怠慢。”
“殿下说过的话,可曾作数。”
“堂堂一国公主,本殿当然言而有信。”
仅一句,你若敢娶,我就敢嫁。
坤宁宫外,安乐和萧君竹踌躇许久。
安乐调侃:“怎么,怕了?”
内殿隐约有声音传来,安乐和萧君竹屏息凝神
。
“本宫就安乐一个女儿,怎会不心疼!”
“燕国皇子众多,历代来夺嫡凶狠,那等既偏远又凶险的地方,本宫怎舍得让安乐嫁过去。”
“娘娘,公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安乐,本宫只愿我的安乐,一世,平安喜乐便好。”
“是本宫不对,本宫不该那么说她,桂嬷嬷,你说本宫给安乐道歉,她会开心吗?”
殿中的人,声音仿佛一瞬苍老下去,明明往日风华绝代,一代国母,说要,要给自己的女儿道歉。
安乐如鲠在喉,口中酸涩,像是惟有哭出来,才能缓解心头的愧疚,以及太多的一切。
萧君竹不经意间拽了拽安乐的袖口:“去吧,皇后娘娘在等你。”他说出口。
安乐冲进殿内,跪在皇后膝下,泣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道错了!母后,儿臣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打儿臣也好,骂儿臣也好,儿臣不会再忤逆您……”
“儿臣也希望母后一世常乐。”
皇后抱紧安乐,泪水湿了眼眶。
再抬头,瞥见门外的萧君竹,皇后掩面擦净泪水,一瞬严肃起来,“安乐,你先出去,母后有话跟七皇子说。”
安乐在殿外不知摘下了几朵海棠,萧君竹才迈着步子出来。
安乐迎上前,迫切道:“如何?母后她可是……”
萧君竹轻松一笑,食指抵住安乐的唇:“母后自是......”
“成人之美。”
海棠落红,醉花,也醉人。
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谁染玉肌丰脸,做燕支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