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浸在湖水里的时候，莘颜想，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那可太亏了。赢下了这场战役，却死在了这深山里，像什么话。
好在她命不该绝，被人救了。悠悠转醒，她躺在升好的火边。
莘颜四下打量，看样子是个山洞。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浑身都是湿的，更糟糕的是，她被人扒的只剩下件里衣。白色的亵衣紧紧的贴着身子，真是春光大泻。
连件衣服都不知道给她披一下。可眼下，莘颜有些头疼。救她的可千万别是她的属下啊。
莘颜是个女儿身，没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当年她女扮男装参军入伍，最后成了齐国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凡是她亲自上阵，就没有败过的战役。皇上因此及其重视她。
可这次，瞒了三年的性别怕是要泄露了。
“你醒了。”
慕容烨刚进来时，就看见她极不矜持的将自己的亵衣掀开又合上。她那样的神情，让他怀疑起莘颜是不是冻傻了。
然而莘颜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还沉浸在自己幻想中，希望不会有军中的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慕容烨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将手中野兔扔向了莘颜，“烤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莘颜猛得弹起，开口说话时，却发现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几尽无声。
又望见火堆旁多了位人，她想是救她的人。
那人看起来没比她好到哪去，只是比自己多了件中衣，也是湿了个半。不过，他的身材真的蛮不错。
他的黑发一丝不苟的盘着，不过上面带着冰碴子，往下淌着水滴进发丝间。
莘颜愣神间，慕容烨等她已是不耐，扭头，先是将她领口往上扯了扯。然后，将手覆在了她的额头。莘颜额头的温度烫的让他缩回了手，慕容烨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下断定人是烧傻了。
冰冷的手放在她滚烫的额间，一下子让她舒服了许多。谁知，就那么一瞬，慕容烨就放下了手。莘颜不满的皱皱眉头，往人身上凑。
慕容烨黑了黑脸，单手支着她的额头，考虑要不要弃了她。
良久，他开口：“你到底是何人。”
莘颜迷迷糊糊靠在他掌间道：“我，莘颜，无父无母，弃笔从戎，为国……”
她嘶哑着音，说不成话，可慕容烨望着她的口型，却是看懂了。
莘颜浑身无力，只觉热得很，往慕容烨身上蹭着，看样子是要把衣服脱了。
慕容烨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下有些无措。盯了她许久，将人揽入怀里，认命的“伺候”莘颜。
想他九五之尊，竟会有一天沦落到……他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2.一生与君几擦肩
莘颜悠悠转醒时，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烧似乎也退了，她试着开了开口，嗓音也好多了。
她闭了闭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升天了。
“姑娘醒了，吃点东西吧。”
一个穿着浅绿色粗麻布服的女子倒映在她的眼眸。
莘颜如至梦境：“神仙啊。”
接着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额头间触上一片柔荑，“烧退了呀，姑娘觉得哪里还不舒服。”
莘颜使劲睁了睁眼睛，看清眼前的女子，柳眉鹅脸，甚是清秀。
“是你救的我，大恩大德，莘颜毕当相报。”
“唉，姑娘不必如此，是位公子救的你，我只是路过，搭了把手。”说着女子还掩面笑了笑。
“姑娘要去看看那位公子吗？”女子问道。
莘颜往床上一靠，微微蹙了下眉：“我有些饿，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迟疑道：“衣服是姑娘给我换的吧。”
女子拿粥的手微微一顿，有些难开口似：“姑娘昏迷中，不让我靠近，那位公子抱你回来时你就一直拽着他不放。”
所以这衣服，是个男的给他换的？！莘颜如遭雷劈。
她接过女子手中的粥，一言不发的喝着。
“醒了。”略带寒意的声音响起。
莘颜舀粥的手一顿，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看见慕容烨身如玉树而立，眼神冰冷，当下一颤。
慕容烨穿的还是在军中的一身黑色祥云的袍子，虽然是湿的，但还是尊贵如初。
莘颜慌的起身，将粥放下，刚要跪地，却被慕容烨扶住，他那眼神能冷的杀人。
莘颜识趣的没做声，看样子他是不想暴露身份。
那女子看气氛有些不对，讪讪地退了出去。留给两人足够的空间。
“皇...公子，披风是湿的，就别穿了吧。”莘颜小心的开口，瞅着慕容烨的神情。
慕容烨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她道：“那我穿什么，莘将军。”
完了完了，皇上肯定是要降罪于她了。莘颜诚惶诚恐：“臣，臣……”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放心，我不治你的罪，不然也不会救你。”慕容烨道。
他一口一个我，令莘颜心慌的很：“公子为何会在此？”
慕容烨轻描淡写道：“见莘将军许久未回，出来寻寻。”
来寻她？虽知这是假话，可莘颜还是无可避免的动了动心。
“我救了你，莘将军当拿什么相报？”慕容烨瞧着她，有些玩味般的道。
救命之恩，当然是以身相许喽。可面前这个人可是皇上啊，拿什么报？小命都掌在这个人股间。
“莘颜愿做公子手中的剑，生死以报。”甘为皇上的臣子，为您的人。
慕容烨笑了，眉眼都带着笑意：“我信你。”
莘颜被他的笑恍了神，那三个字恍若初见。
慕容烨问了那女子的姓名，将一枚玉佩给了那女子。
他对这个女子倒是格外温和。
她们下了山，回了营中。莘颜问慕容烨，不觉得那个女子一人居住在深山中可疑么。她正好在大雪封山时采药，正好是医女，正好救了她们。
慕容烨嘴边挂着浅笑：“莘将军常年带兵，自然是不会懂。”
帝王难得有柔情的一面，可最是无情帝王家。莘颜那时很想问一句，她不懂什么。
救她们的女子叫林莲，听起来是如此的岁月静好，一个柔弱的女子。
可这乱世中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皇帝亲自挂帅打下了场胜仗，回了皇宫。
可群臣对这个皇帝并不满意，明里暗里都将功劳归在莘颜这个无半点势力的将军和副将穆和上。
莘颜也只能阿谀奉承着他们。
高堂之上，莘颜仰望着慕容烨，心里倏的一疼。
群臣的不服之声回绕着慕容烨耳边，他眼里的潭水逐渐深沉，勾了勾了嘴角：“既然如此，朕就满足于你们。”
“此次攻下梁国锦城，莘将军功不可没，群臣都是有目共睹的，莘将军几年来打下的胜仗，不可数。”
慕容烨停顿了一下，扫视大殿一圈人，下一句话却让群臣乱了阵脚。
“封莘将军为国师。”
话音刚落，莘颜惊的往后退了几步。
群臣一时静默，之后纷纷道：“皇上，这不徇归常理，再说也该先封赏穆小将军。”
国师一位堪比丞相，穆和又是镇国将军的小公子，她一介武夫，怎可担此国师一位，群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莘颜觉得慕容烨是想治她的罪，然而慕容烨又不负所期的宣告了她是女子的身份，更加证实了莘颜想的，皇上想弄死她。
莘颜一身绒甲站在大殿中央，她只能盯着地面，群臣的目光炙热的投在她的身上，让她如至水深火热中。
“莘将军一介女流，竟能保我玄国几年太平，正如诸位大臣所说莘将军功不可没。”
“再者，穆小将军在这一战中担的是副将，按理也该先封赏莘将军。”
“莘将军弃笔从戎，抛弃女儿家的一切，上战沙场，不畏生死，此等气节，堪比男儿。”
没等任何人开口，慕容烨一气呵成，目光炯炯。他之字未提莘颜欺君之罪。
莘颜为他折服，也为他担忧。
“莘将军，觉得自己可担的起国师之位？”
莘颜与他对视，四目相对间莘颜眼里只剩下坚定。
她跪拜伏地：“莘颜毕当不负皇上所望。”
穆和站在莘颜旁边，从开始眼睛就没往她身上移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莘颜，率先道：“皇上圣明！”
慕容烨攥紧的拳头松了开，起身离去。
莘颜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眷恋。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说她不懂，她不明白。
皓月当空，莘颜在御书房内替慕容烨研磨，许久未动笔墨，手倒是生疏了。
慕容烨停了笔，视线凝固在她的双手，不同于其她女子莹白如玉娇嫩的手，莘颜的手黑黝黝的，几处冻疮赫然立在手背上，还有几处口子才结着痂。
莘颜看他直盯着她的手，连忙用另一只手掩着，可怎么遮都遮不住，她的手怎么看都是满目疮痍。
“皇上，国师一位，臣觉得……”莘颜低下了头开口。
慕容烨突然捧了她的双手到自己眼前，细细看着，似不愿放过每一寸。
莘颜望着他的眉眼，默念着允许自己放肆一回。
慕容烨柔声道：“苦了你。”莘颜手上的痕迹在他眼里挥之不去。
“不苦，是臣自己选的路。”似他就这么几个字，就能磨灭了她几年的辛苦。
慕容烨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有些不忍。
莘颜扯了扯嘴角，跪在慕容烨面前：“莘颜说过，生死以报。”
慕容烨俯视着她：“我也说过，我相信你。”
可皇上拿什么相信臣呢？拿您救过臣一命，还是拿皇上您的真心来赌臣的心。
可皇上您赢了，臣愿担下国师的名头，也愿担下天下人的谴责，愿担下群臣的谏言。
臣不为什么，也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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