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来临,皇帝举行了场狩猎,要在终南山围猎,该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很好。
有头有脸的小姐公子都被邀请了。
我一身嫩绿的简装,却被秦祁嘲笑像一颗竹子。
我不服气的打算在秦祁身上找找毛病。却给自己看呆了,他一身银白色长袍衬得他身材挺拔,面如初雪。可还是遮不住他那阴森的气质,我别过脸,不肯承认刚才心微微跳动了下。
“见机行事。”他丢下这四个字,笑脸相迎的去恭维别人去了我悄悄潜进了马厩,在太子的马草上撒了些药粉。我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秦祁那个伪君子,竟敢在青楼轻薄我。我转了转眼珠,刚要踏出去的脚步又折了回去。
众人一同进了马厩,待夏青瑶快要上马时。我拦住了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欲泫及泣道:“大姐姐,云雪月事来了。骑不了马,姐姐可否能和云雪骑一匹马。”
我准备的后话还来不及说,夏青瑶竟点了点头。我看着她走向了太子,同他说了几句话。返回来对我说:“我和太子商量过了,我和他换一下,太子的马是良马,坐得稳些。我知道你好面子,能少受些苦就少受些。”
她这一番话,有那么一瞬我还真当真了。我支吾道:“不太好吧。”
我苦着脸被夏青瑶拉上了马。
不出意外,骑了一阵子,马就开始不正常了,不受控制起来。我抓紧夏青瑶的衣角:“姐姐,我们下去吧。”
夏青瑶轻笑一声:“夏云雪,你怕了。”她话音刚落,马疯了似的往前直冲。
我肩上一沉,才反应过来,夏青瑶已将我甩在了前面,她自己利落的翻身下马,滚落在草丛间。我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冷笑,暗道中计了。
我紧贴在马背上,不敢妄动分毫,马跑得越来越快,我的心跟着怦怦直跳。我不敢像夏青瑶那样跳下去,事实上,我连眼都不敢睁。
怎么办啊。琉璃,秦祁!!!来个人救救我啊!
马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向地上倒去,我也被甩了出去。
我狼狈地倒在地上,身子痛得厉害。月事的事是真的,我只是没想到夏青瑶摆了我一道。
我无助地躺在地上,真是倒霉的时候,老天偏偏让你更倒霉。
丝丝细雨毫不留情打落在我的脸上,林子里的湿气又极重。我浑身如被人凌迟般那样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秦祁如天神降临,向我伸出了手。只可惜我连动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蹲下来,与我对视。扔给我一方丝帕:“哭什么。”
我气若游丝,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没有哭,是雨水。”
他也没作声,拿起帕子就往我脸上胡乱抹。“真是蠢死!为什么在我的马草里下药?”
他又说我蠢!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秦祁!”
这是我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的唤他。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将披风解下,披在我的身上,将我抱起。
我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也随他了。
我埋在他的怀间,突然抬头,望着他笑。他低下头不自在的问我:“你傻笑什么。”
我轻哼一声,懒得跟他计较。“我这一趟也不亏,你看。”我扬扬手中的兵符,得意道。
夏青瑶翻下马时,掉落的虎符。
谁知道他并没有露出我想象中的神情,反而训斥我道:“我若不出现的话,你死在那都说不准,还不亏!”
我懒懒的靠在他胸前:“这次谢谢你,还有,往你马草里下药,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让你轻薄我。”
我晕乎乎的闭眼前,听见他道:“不知是高看了你,还是小瞧了你。”
事后,秦祁跟我讲,是琉璃给夏青瑶报的信。所以夏青瑶才想的这一出,保住了太子。
秦祁说已将琉璃绑了起来。我气道:“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他盯着我发笑:“你在我面前可从不掩饰自己的性情。很有生气,不像初见时我以为的死气沉沉,只想着变着法害人,是我错了,你是蠢。”
我怒道:“秦祁!你说谁蠢,夏青瑶以前可被我耍的团团转。”
我嫉妒心强,我心思歹毒,那是如此,我没必要装。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街上热热闹闹的,挂着各式的灯笼。
漆黑的夜被照的五彩斑斓,烟火簇簇而生,灿烂的渲染着。
杂躁人多的街市上,我心如平静的逛着。如今皇上身子病危的事,朝野上下皆知。如若不出差错,这皇位定是要传给太子。
“糖葫芦,糖葫芦!”
我被小贩的声音吸引而去,买了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的吃着,真甜。
罢了,难得过节,好好玩玩。
“小姐,猜灯谜吗?有奖品的。”一个人拉着我道。
我来了兴趣,跟着他前去。
哟,还有不少人。奖品还不错,一共有三等奖。夺头筹,上好的菊花酿一壶。接着是二等,春夜剑蝶一盆,极品的兰花。三等奖,花灯一盏。
不过,我不是为了奖品,而是让这些平民瞧瞧本小姐的才情。
出题人在众人的催促中缓缓前来,念了段开场白,就开始出题了。
“王昭君仰首看斜月,云天吊亡魂”
真是小菜一碟,我勾了勾唇,可有人抢在了我前头。
“是望字。”夏青瑶一袭紫衣绝尘,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也看见了我,不过冷冷的别过了头。
她真是阴魂不散!
“无冬无夏”
“春秋!”我大喊道。
我朝夏青瑶扬了扬头,笑得开怀。
“怎么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身侧传来讨人厌的声音。
秦祁一副欠扁的神情对我说:“看看你大姐,明明就长你一岁,怎么就端庄多了。”
气死我了!我懒得同他争。
“六出花飞灵霄上。”
“雪。”秦祁答道。然后凑到我耳边:“你的字。”
秦祁问我:“怎么不答了。”我气鼓鼓的回道:“要你管。”
最后秦祁得了盏花灯,我准备离去之时,看他拿着花灯凑到夏青瑶眼前。
我在河边扔着石子,也不知生什么气。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放着花灯,有人陪着说着话,突然间感觉自己有些孤独。琉璃被我送给了夏青瑶,现在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眼前冒出一盏花灯,是熟悉的讨人厌的声音:“许个愿。”
我挥了挥手,将花灯打翻,笑吟吟道:“王爷恕罪,云雪不小心之举,王爷别怪。”
秦祁好脾气道:“本王再去买一盏。”
我拦了他:“不必了,云雪不信这些,还有啊,这花灯要是亲自做的才好许愿。”
闻言,他没坚持要去买,对我说:“你府里的事最近多替我照应下,本王决定逼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道,让人不寒而栗。
“你的那个丫鬟听说是跟府里的人私通,被夏青瑶送进了窑子。”
我猛地起身,要秦祁带我去找她。找到琉璃的时候,她因屡次逃跑,被人捉回打得遍体鳞伤。我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将人送进了医馆,亲自为她上了药。我面无表情地等着她醒来。
她背叛我的时候,我是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真见人这样了,却又是不舍。我平时虽打骂她也从不留手,可她是我的人,别人岂能碰她分毫。
琉璃醒了,哭着对我说,不该背叛我。同时还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要救她。”
我嫣然一笑:“因为你是从小就跟着我的丫鬟啊。”
“你就在这休息。我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是我和南安王提拔的一个秀才,将来前程无限,他不会亏待你的。”
我没等琉璃说话,直接走了。算是我亏欠她的,她也背叛过我。
“夏云雪,本王才发现从来都没看透过你。你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这是秦祁对我说的话。
我很清楚我自己,真要我说,我却是也说不清楚。
我静静坐在河边,人都散了,只有我独自坐着。
“怦”的一声,火光冲天,烟火如日光般耀眼喷射。
我揉了揉眼睛,这个时候还有烟火?出现幻觉了?可这视觉上却是无比清晰。
天边的烟火遍布,一遍一遍绽放着,像是永不会坠落。可这个烟火像是有着个形状,固定的绽放。我在天边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夏云雪。”烟火是我的名字!嗯,是出现幻觉了。
那一夜的烟火只为你一人而绽放。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南安王和他的属下在城下摆了许久的字,为她绽放了一夜不灭的烟火。
南安王逼宫,篡改了圣旨。出奇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太子和尚书府大小姐离奇失踪。不见踪迹,传言两人是私奔而去。南安王理所当然即了位,也不用背负夺嫡的骂名。
而我在尚书府却坐不住了,我从未想过如果南安王即位,弃了我这枚棋子怎么办。我是真蠢了,连条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
当夜,我是彻底睡不着。夏青瑶跟太子逍遥快活去了,而我还是只能困在尚书府中。我骂道:“秦祁你个小人,过河拆桥!”
“圣旨朕早已拟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一时竟是喜极而泣,赶紧拭泪,免得他又笑我。
秦祁踏着月色而来,手拿着一盏残次的花灯,他揽着我来到了河边:“许个愿。”
我接过,嫌弃道:“真丑。”却小心的将它放入河中,闭目许愿。
待我刚睁开眼,秦祁堵上了我的唇。他魅惑的嗓音蛊惑了我整颗心,“夏云雪,本王想要你。”
封后大典前一天,一向不引人注目的澈王,竟率领一大批精锐逼进宫来,可最后还是折了命。
最后,我登上了后位。那一箭却要了秦祁的命。
我昭告天下人,“我的腹中并没有皇子,不过,太子回来了,他本该是顺理即位的。”
我找到了太子和夏青瑶,将兵符,人权悉数给了她们。
夏青瑶问我为什么,我狠毒的一笑:“因为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你们想闲云野鹤的归隐山林,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我嘶吼道,眼眸腥红。
我这一生,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却拱手让给了跟自己争的人。
到最后,我才明白,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可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夏青瑶生来就有的宠爱和尊贵,想要她母亲的温柔,想要人们艳羡的眼光,想要……
可这些终究不是我的,然而我现在还弄丢了秦祁。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算的上对我不错的人了吧。可我也没忘记初次见他时,他说我恶毒,也没忘记他骂我蠢。
我才不蠢,可却好想再听他骂我一句,“真是蠢。”
再唤我一次:“夏云雪。”
可惜没有如果。
秦祁,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