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08

清灵山之劫那日，在谢长安发难之前，曾有演星殿的使者前来送信，这件事秋言一直记着。

魔尊现世，众星星移，天道更替，神魔归一。

这句话像是诅咒，秋言本来以为这东西自己会听过就忘，在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确实太杂太多，让秋言短暂的忘记了这件事。然而现在龙女不过随口一提，秋言的脑中立刻浮现了那日的情景。甚至不仅这句话，连那位演星殿使者的身量如何，语气如何，都在秋言的脑中完美的复刻。

秋言沉思的样子如实反映到了龙女那里。她笑了笑，神色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很怕这个？”

秋言本想点头，但是细一捉摸，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一开始到了这个世界时，她好像处处受制于天道，每次做出那些妄图改变天道轨迹之事时，天道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修正。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说，天道就像是一个既定的程序，如果有违反程序的bug存在，就会被修复、被抹杀。一开始秋言以为天道的规则就是母亲设计的游戏的内容，因此她也只是顺着游戏的脚步一点点去试探，但是到了现在，在见过雪漫天以后，这个想法就被彻底地推翻了。

天道并不是自己母亲的意志，甚至母亲也在它的影响之下。自己若是一味的在天道面前退让，那么结局也只有一个——死。

她以为自己应该是怕的，但是自己做的种种，吸收魔气，逆天还阳，都几乎等于跟天道直接叫板。再说自己怕这东西，怎么也说不太过去。

见她不说话，龙女好像并不意外：“怕天道不丢人的。我一开始也怕，取龙骨铸娥眉时我简直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是妖族，取了自己的尾骨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秋言眨了眨眼，这些没人和她说过。

世人只会记得龙女如何强悍，如何可怖，不会记得幼时那个被人类凌辱的可怜女孩，更不会记得之前，那未成名时的妖族圣女。

龙女看了看尹长风。尹长风不知在和川穹说什么，逗得川穹脸上笑意都要绷不住了。

她收回了目光，道：“想必尹长风一定不会吝啬于告诉你我过去那些事，尤其是在鬼界的。”

秋言点点头。

龙女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不在意一般的笑，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一样：“他知道的也是更后来的了。我当时逃回妖界，虽然很大的鼓舞了族人，但是也被族人觉得耻辱。我是一个被弱小人族玷污的圣女，这样的妖，还能称为圣女吗？我被关在妖族最大的圣殿中，说是养伤，更多是禁足。那里唯一有趣的就是，有很多的书，多到妖族自己都忘记了，其中竟然夹杂着那么多的禁书。我就是在那些书上学到了，如何以禁术使自己变强。”

龙女只是淡淡的顿了一下，这一口气的间隙，秋言好像体会到了百年以前，那位仍弱小的龙女的无尽挣扎。

龙女接着道：“后来就如你所知，我断了我的尾骨，代价是，永远恢复不了龙的样子了。甚至还不如一个半妖。我这种无法恢复原形的妖，更为族人所不齿。但是他们不会说，也不能说，不敢说。这妖族，唯我说的算。”

秋言抬眼看了看龙女，这话她说的极为傲气，却也极为孤寂。

秋言回忆起初见白芷时，他对龙女的态度，秋言本以为是因为阿阮救了龙女直接导致了阿阮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重原因。

四方寂在龙女说话时发出泠泠响声，不一会就飘散在风里，像是对过去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