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大的藤蔓砸进地中,随即消失不见。
秋言呼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兰泽城的城禁已经解除,城中行人来来往往,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秋言走在路上,一路许多人与她打招呼,她在摊子上买了几个包子,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打算带回去给川穹当早饭。
蝶隐踪的楼前,几位样貌极其俊美的弟子,各个佩剑,正在商议着什么,秋言与他们打过招呼以后便进了屋。
川穹又是在忙活,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蝶隐踪的楼里,皆是些修仙打扮的人。
秋言将包子递给川穹,然后便洗了手,接替了川穹的活,接着弄药。
蝶隐踪从来不缺病人,现在更是不缺,甚至有些缺医生了。
几日前,摇光赴师门之名,前往清灵镇布下结界,与此同时,蝶隐踪收到来信,彤云顶与莲华山已经联合攻上了伏虎岭。
伏虎岭的仙门已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尸横遍野,死状各异。
与此同时,莲华山发现,之前这些师门似乎是在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似乎是在想以蛊术炼制妖蛊王。
因此,整个伏虎岭上的尸体不只有人类,还有许多死状比人更可怖的妖族。莲华山送来的讯息中说,伏虎岭炼蛊时,将许多妖族关在特制的冢中,让其相互残杀,最终只留一只。
那冢中无人投放食物,又被断绝了日月灵力,全靠妖族之间相互吞噬。
不止是灵力上的吞噬,那冢中甚至有许多尸骨已经是残缺的,上面遍布着同族或是异族的齿痕。
最终活下来的是一只蛇妖。
也是整个伏虎岭上最后的蛇妖。
蛇妖一族本不是弱的妖族,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妖族迁移之时,强大的蛇妖都跟着离去,留下的自然是族中的弱者。但也足够了。
那蛇妖不知吃了多少妖类,破冢的第一日做的,便是屠了整个伏虎岭,一个不留。
那些还做着等妖蛊王炼出以后称霸天下美梦之人,死在了自己的“美梦”之中。
这位成了蛊王的蛇妖,拼劲最后一丝清灵,以性命为诅咒,开启一场人族与妖族的祸事。
伏虎岭之事抖落,修仙各派皆是震惊。
虽然修仙之人对伏虎岭上妖族之事也有所耳闻,也或多或少知晓些内部,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万万没想到伏虎岭的野心,连自己都害了。
伏虎岭之事并没有瞒住,很快传到妖族。
两族之战就此爆发。
蝶隐踪作为药宗,自然不能独善其身,也参与进洪流之中。
秋言一日日看着各种各样的修仙之人被送进蝶隐踪,身上是各种妖族造成的伤。
而更让秋言觉得讽刺的是,为他们疗伤的主力大夫,正是阿阮。
早在妖族祸乱爆发的第一日,白芷便被打发走了。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第一位被送来的,是位彤云顶的弟子。白芷帮他处理伤口时秋言就在一边帮着。
这位剑术顶尖的宗门弟子,内脏几乎被强劲的力气击穿,用的是一种邪门的腿法。
白芷颤抖着为那人开着药,就在药方写完的最后一笔,阿阮在一边淡淡说道:“你走吧。”
白芷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阮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远处的天空,那里已经没有巨蛇和阴云,那只巨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杀了仇恨之人,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懂?这种腿法,我小时候也是见过的。”阿阮说道。
“你并非伏虎岭上下来的,该报的恩情也报完了,是时候离去了。”阿阮又道。
“你赶我走?”白芷有些生气。
“并不是赶你走,而是觉得你不该留下。”阿阮说道,“你是妖族,与我不同,你有你的亲眷和族人,而我只有蝶隐踪。所以,我可以违背着我的族群在这里,你却不能。”
“可是……”
白芷还想说什么,被阿阮打断了:“并非说不在一个阵营就是敌对的。我不知你怎么看我,这些时日相处中,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处于两难之境地。今日这人是被兔族的腿法踹伤,若明日是被兔族咬断了喉咙?或是一个杀了许多兔族的人,你又要如何?”
白芷沉默了片刻,在一开口,声音已经嘶哑了许多:“好,我听你的。我走。”
白芷离去了。
摇光不在,知情的也只剩下一个沉默寡言的肃戒大师,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尹长风,和一个武痴花辞。
除了花辞以外,其他人都对此事默不作声。
花辞听闻白芷走了,有些愤恨道:“说完我像女人就走,真是的,我都没来得及报复回来!”
秋言在一边旁听着,哭笑不得。
她觉得上一秒还在听花辞啰嗦,怪川穹和尹长风不应该剪了他留了许久的胡子,下一秒,两族已经战乱纷飞。
人与妖虽然仇怨颇深,却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动平民。
秋言偶尔望着兰泽镇的居民,虽然劳苦,但是却远离纷争,他们或许一生都不知道在自己不远之外的伏虎岭上,两族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的人了。
“姐姐,我来拿囡囡的药。”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在一堆人中十分突出。
是婵儿。
之前囡囡就一直在蝶隐踪中开药,到了此时,蝶隐踪也不愿只顾修仙者,照旧为那些老顾客抓药,只是非重症不再接诊罢了。
秋言将已经备好的药递给婵儿,婵儿道了声谢,然后翩然往门外走去。
结果她出门的瞬间正好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婵儿躲闪不及,那人竟是直直撞过婵儿。
婵儿以前乞讨时没少受这种委屈,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拾起地上掉落的药包,转身离去。
“嘿,你撞了我怎么一句话不说还想走?”那人无赖一样想要一把拉住婵儿。
婵儿反应极快,像只兔子一般闪身跳过,脆声道:“明明是你撞得。”
“现在的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蝶隐踪最厉害的医师,你这样对我,以后你家人都不必来看病了。”那人张狂道。
“兰泽镇何人不知蝶隐踪最好的医师,可不是你这般长相的。”婵儿这次没有退让,而是回敬了一句。
秋言也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想知道是谁口出狂言。
没想到门前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天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