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涌流几股状似赤红岩浆的鬼物暴闪而至,转瞬之间,古雅的山庄便已沦为岩浆炼狱。
绿青的流光速然笼罩着她的周身,好似青莲的子心,纤腕微提,体内的菩罗之灵瞬随指尖描半月弧,凝聚成绿色的菩提花。
失去菩提之灵的妖体倏尔发生暴乱,疯狂地袭击着周身的经脉,内外力量的波动使她脸色越发苍白,撕裂的疼痛如被汹涌江水摧毁的房屋。
反手以掌背轻托起,用尽最后的力量让它送至高空,绕护周身的菩提灵力逐渐变得薄弱,围攻的鬼煞见状,攻击得越发猛烈,势必要拉着她陪葬。
“即便今日魂灭,我等也要拉你与他们的残魂一同灭!你再也不见到心心念念之人!”
与此同时,封锁山庄的符文忽而变化成绽开的绿花,如昙花一现般的花颜缓而再度合拢,暴涌而下的流光瞬息间将众多鬼煞淹没。
碧绿的菩提灵流于妖邪而言,就如灼热的焰火,烧尽世间浊气,包括逆天而为的妖体,同样感受着剧烈的灼痛。
被鬼煞吞噬的残魂在它们被绿灵烧灭后,不自觉地飞向空中的菩提子。
微弱的魂光宛如散落碎星,再度飞向同处与亲人相聚,美如画卷的场面倒映在她的眸瞳,每道微弱的魂光皆在她脑海中变成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慈祥温柔,总爱偷偷开小灶给她吃的张婆婆,表面严肃实则外冷内热的庄主夫人,调皮捣蛋的表少爷,还有…温柔坚韧,为救她而亡的医仙姑娘。
初见她时,只是擦肩而过的几瞬,却让我印象深刻,每次偷看她时,总能捕捉到她眸间的惆怅,凊冷又温柔,好像话本里的月宫仙子。
可惜直至现在,我也不懂她临终前那抹复杂的眼神是何意,好像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都没来得及开口。
她意识逐渐模糊,双眸却还不舍地凝视上空的残魂,始终感受不到那抹熟悉的气息,好似认命般闭上双眸,身体渐渐被灼痛的绿海包裹。
少爷,你果真是骗我的,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了。
破界之后,几人忽然落在破旧的山庄中,残破不堪的楼阁,半碎开的石像缠满野蔓,时不时踩到茂草下隐藏的剑片。
阴暗且寂静的气氛好似一道凄凉的曲子,使几人心头如压巨石般的难受,尤其是还没从那场屠杀走出的霄云,更是呼吸急促,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虚境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看似几日,实则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半年,久到几乎忘了是虚假的,尽管他竭尽全力,却还是没能阻止那场…惊人的屠杀。
他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打趣的朋友染满鲜血,一个又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不甘绝望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数次无助地嘶吼怒骂,却也唤不醒那些人的良知。
关键是那些人竟是…同道仙者,这一刻,令他的道心险些破裂,若不是小师妹的力量,恐怕他只能陷入无尽的困局中。
琉璃似乎是被这股悲凉所感染,双眸渐渐泛红,注视着眼前荒凉的场面,好似能感受到他们那股无力的绝望。
她暂手忽而提起,以灵为墨,将此事详细地写明告知于门派,墨尽便如箭弦般速地射飞出来,转过身面对几人,声音已然有些虚弱。
“走吧,这里是余下的残念幻化之地,我已经告知了众位长老与爹爹,他们定会记录此事,我们…还有事没完成,别倒在这”
话虽这般说,但…此事恐怕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走得出来的。
向来被呵护在掌心中的几人而言,无论是自身的心魔还是天凌山庄屠杀一事,短时间内都无法走出来。
离开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那份悲鸣就如雕刻师手中的小刀,将难言的大义与痛苦刻入观者的灵魂,永生难忘。
而另一处凝聚山庄之貌的幻境也渐渐消散,唯留与枯叶而伴的那袭血衣女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被鲜红的血反复染色的裙衫早已分不出原本的颜色,清艳的脸颊也有不少伤痕。
半空中那承载着万千生机的菩提珠,如完成任务的灵侍缓缓再度归回她体内,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也因这抹生机逐渐愈合。
她薄弱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自欺欺人的谎言彻底破碎,这一刻再也无法维持心中的坚韧,无法压制的悲痛骤然涌滚整个心头,几乎崩溃地放声哭泣。
从他离开那刻,便知道再无相逢之日,可骗着骗着便生出了不实在的幻想,这几百年来便靠着微弱的幻想撑过这春秋岁月,终归只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