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三小姐名唤沈慕怡,住在东边的赏兰院里,我和俏玉过去时,沈慕怡正和几个丫鬟在院子外的花坛玩。她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夹袄,配着浅绿襦裙,明媚中生出青瑟。花坛里有几朵菊开着,沈慕怡便坐在花坛边上,手执一把玉白团扇,偏头赏着菊。她的几个丫头则围在一起,拿着小铁锹翻土种着什么。
我渐渐走近,沈慕怡的余光瞥见我,自然的转过头来,露出几许淡淡的疑色,那双黑玉般的眼睛眨了眨,存着几分疑问道:“可是二哥新娶回来的二嫂嫂?”
俏玉福身拜了拜,替我回道:“正是。”
那几个围在花坛边上的几个丫鬟也停下手来,将沈慕怡轻瞥一眼,继而转眸,向我福身:“二奶奶安。”
“大家不必客气。”我笑道,扬手示意她们起来,回眸望去,沈慕怡安安静静的站着,身形举止,皆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不由叫我想起巧儿来。
沈慕怡嘱了那几个丫鬟收了铁锹,又迎我进院去,到了屋里,只见周围墙上皆挂着字画。屏风隔开内外两室,屏风前摆着一个矮桌,矮桌上也是书。矮桌的一侧则是一个镂空的储物格,那格子上,除了摆放着几个装饰用的玉瓷瓶,也都是书。想来,这位三小姐定是嗜书如命。
我观察着她屋里的陈设,她则亲自端了一壶茶水过来,放在矮桌上倒满一杯,回身递给我,向我抱歉道:“我不喜喝茶,因而屋里也没什么好茶,还望二嫂勿怪。”
我素来以为,读书与喝茶最相宜,因而便也以为,爱书之人定是爱茶之人,这会儿,听沈慕怡说她不爱茶,不由惊奇道:“你不爱喝茶?”
“我们三小姐确实不爱茶。”沈慕怡贴身的丫鬟从里屋走出来,轻笑一声,看着沈慕怡嗔怪:“爱的是酒!”
“酒?”
“是的。”沈慕怡颔首。温柔的点了下头,唇角微微扬起:“二嫂嫂来的不凑巧,我昨日做的菊花酿刚好喝完,如今酿的才刚埋下,待来日窖好了,再开封请二嫂来品。”
“二奶奶方才可看见那花坛里的一片菊了?皆是种来给小姐酿酒的。”沈慕怡沉静,她身边的丫鬟却是个开朗的性子,一张鹅蛋脸,两眼细长。一身墨蓝色长衫,身形瘦小,但两颊有肉,生的可人。
我在赏兰院里待了片刻,便往沈四小姐的院子去,这位四小姐便是我夫君沈慕枫同父同母的亲妹,也是沈慕枫方才说的他在府中唯一承认的亲人。我不像去管沈慕枫为何这么说,但因他的这句话,我便对这位四小姐多了几分好奇。
沈四小姐名唤沈慕怜,她所住的院子叫惜时院,与她的名字极是相应。我和俏玉随着院子里的丫鬟进到屋里,见屋中陈设与沈慕枫屋里的如出一辙,不由惊叹血缘奇妙。兄妹俩的审美竟出奇的一致,沈慕枫屋子里有远山近水屏风,沈慕怜的屋子里便有近山远水图。
方才带我们进屋的那个丫鬟似乎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这会儿已经下去,换了一个簪着紫色绢花,身形高秀的丫鬟来伺候。方才那个二等丫鬟唤她‘丽歌’,想来便是她的名字。
丽歌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我和俏玉,我接过茶,见沈慕怜迟迟不见,正要问,丽歌便先一步向我解释道:“二奶奶稍等片刻,四小姐这会儿刚睡醒,还在屋里穿衣服。”
竟然这会儿才睡醒,这话不好在明面上说,我便在心里暗讶一声,低头喝起茶来,丽歌见茶色不浓,又添了些新茶,放在炉子上煮起茶来。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茶壶里咕噜咕噜的煮水声。半晌,只听茶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鸣,想是水开了。那悬挂在里外屋的玉珠帘也终于‘哗啦哗啦’的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