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好奇,便也迎上去,灯光相撞,明亮到我足以看清那人的面容,玉白色的灯光下,只见念之一身青色单衫,看起来凉薄很,但他本人似乎不觉得,一双眼明亮的如苍穹上的星星,却又死寂的向一汪死水一般,这样矛盾的比喻本并不应该用来形容同一个人,可念之给人的感觉却是这样。
我见是我,眸子里多了几份惊慌,茫然的退后几步,低头向我问安:“五姐姐。”
“好久没见你了。”我回笑道,看了看天色,再看他身后没有跟人,忍不住好奇问:“这么晚了,念之你怎么一人出来了?”
谁知他反问我:“五姐姐呢?不也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愣了一会儿,想到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有逼问他,继续顺着他的话,看着苍凉的天说道:“看来我们都是有心事的人啊。”
“五姐姐有什么心事?”
我低头,看着他充满好奇的眼神,苦涩的笑了笑,随后问他:“念之,你有过心悦之人吗?”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惊慌,睁着眼低下头起,摇了摇,我下意识撇了撇嘴,默了一下:“我也没有。”
不知为何,今日这话说出来,总有些心酸,眼圈竟也湿润起来,念之惊疑的看着我,犹豫了好久,才踌躇着问:“那沈公子?”
“我不喜欢他。”我摇了摇头,将一抹心酸用轻扬的嘴角化开。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为什么啊?”我的目光落在树影婆娑的高处,苍白的月光流水一般、绸缎一般的洒下来:“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心悦的人……”我低头,认真的看着念之:“而他是我要嫁的人。”
“念之,如果有一天你有心悦的人了。”我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可千万要珍惜呀。”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的这句话对念之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以至我每每想起此事,便觉一阵懊悔。
我开始学着管家,索性,自从四姐和二嫂那事后,府上便安宁了不少,因而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每日的记账拨帐使人头疼。
巧儿出嫁三日后,本是回门的日子,却没有回来,父亲和主母因此好好数落了她一番,四姐自那次的事后便很少出门,我有时去看她,她心情好了便教我一些管家的方法,心情不好便不愿见我,二嫂自是不必说,她那样聪明的人,早就猜想到我头上,因而她那里肯见我,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对我耍尽脸色。
眼看又是月末,轮到发月银的日子,我和李淑吟忙的越发不可开交,以至于一向多话的李淑吟也不再多话了,每天揉着腰和我抱怨劳累,全然没有刚管家那天的兴头和喜色。
忙了整整一日,方才把月银发下去,我和大嫂李淑吟一算,竟是又比收入多出几两,李淑吟在那愁的边敲算盘便皱眉,一面向我诉说:“这月月亏,月月亏,拆了西家补东家,何时到个头啊?”
“大嫂别急,总是有办法的。”我在一旁默了默,劝道,但看到账本上的数字,也不禁皱眉:“不过这样长此以往,确实不是个事。”
“妹妹可有什么注意没有?”大嫂忙得抬不起头,一边拨着算盘一边问。
我低头思索片刻,却想不出什么头绪,忽想到大哥哥被提官的事,便下意识说出来:“我听父亲说,大哥哥被提了官,会不会多几两月银出来?”
李淑吟拨算盘的手微微一滞,随后怔怔的抬头,略带错愕的看着我,我方才发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正要赔礼,李淑吟却在我之前开口,问的话也与我想的无关紧要:“你大哥提官了?”
这会儿便轮到我诧异:“怎么,大嫂不知道吗?大哥哥被提了官,过几日便要赴职了。”
“夫君要回来了。”李淑吟顿时将心思转到这事上,轻轻的念了一声,那脸上却没有多少我想象中的喜色,反而添上了几分彷徨。
我素来听旁人讲,大嫂李淑吟很怕我的大哥苏羡云,只因当年,在花朝节上大哥一见倾心的是李家的大小姐,也就是我这位大嫂的姐姐,可当时,大哥哥不知这位大小姐的闺名,也不知这位大小姐在姊妹中德排行,便直道是个秀外慧中,文静淑雅的女子,托主母前去李家提亲。
结果也如前面所言,主母去李家时,只看我大嫂一张脸生的极美,称得上秀外慧中,而我这位大嫂那日偏还装的文静淑雅,因而便提错了亲,后来娶进门来才知不是大哥看中的那位,因而两人婚后并不甜蜜,大哥也极少去大嫂房中,两人成婚多年也未有子嗣。
当然,我这位大嫂也做贼心虚,婚后对我大哥百般讨好,生怕哪一点不对,便被我大哥休了。不过要说我大哥,也确实值得李淑吟费这一番心计。毕竟,我大哥可是在京城世家公子排行榜中数一数二,称得上“风华绝代”,配得上“公子如玉”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