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从发霉的墙板上滴落,砸在地板上碎成好几瓣
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能把眼皮抬起
美智子“艾玛……”
和之前温柔似水的声音不同,美智子的声音变低沉了一些,而且沙哑了很多。她伸出冰冷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艾玛的太阳穴,慢慢转动。艾玛感觉到表姐的手上沾有血液,很多很多。
美智子,我们会死吗?
我怕
艾玛那双眼睛里闪着光,美智子呆住了。她看不透,那光里,藏着什么样的感情。愤怒、杀戒、无助、天真、请求、绝望,好像在那一刻,她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美智子捧起艾玛的脸庞,在她那少女的肌肤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然后一只手围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身体前倾,和艾玛额头对额头靠在一起。
少女的心,像软弱的灯芯一样,没了保护,显得那般脆弱
艾玛望着美智子的眼睛,美智子也望着她的眼睛。
艾玛,别怕。
你看,城南的花都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的
都会的
这城南的小花,风一吹就散,雨一打就败,阳一炎就枯,手一碰就碎。可这就是支撑着少女渡过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的信念,不管是当下,还是未来。艾玛的泪珠滑落下来,传载着她那些美好的回忆,一同没落。
姐姐,给我讲个故事吧,行吗?
嗯
艾玛听着美智子讲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时间就在这些零零碎碎的故事里流过了,艾玛什么也没听进去,但她没打断,也没分神。听着,听着。她就在美丽的幻想中睡去了,轻微的鼾声宣告着美智子故事的结束。
美智子没告诉艾玛,那些美丽的故事,是自己小时候最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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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的生活真的很无聊,无聊到眼泪流下时都麻木的无聊
血肉交织间,一块惨白的骨头脱落,上面的血管纵横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无处躲藏的眼泪
艾玛站在那里,眼看着亲生母亲被五条绳子套上四肢和脖子。绳子的那头,是一匹匹健壮的马,在鞭子的抽鞭下小跑前进,母亲的声声惨叫并没让马的蹄声停下。血越流越多,母亲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艾玛看着母亲的眼珠夺眶而出,一条舌头如烂草绳一般耷拉在嘴唇上,口中的声音早化成一丝青烟,飘飘然离去。
可她没哭,至少她自己认为
艾玛其实并不知道,美智子在她母亲被车裂至死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美智子原来,爱上你,是这种代价啊
细微的声音,随着风,带走了少女破碎的爱情。
美智子和艾玛被人压回牢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艾玛又问美智子:“我们会死吗?”但这一次,美智子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扇子递给了她。艾玛觉得奇怪,但一会儿,两个军官走了进来,手上都端着一个碗。打开牢门,一个军官捏着一个人的脸,艾玛惊恐万分,想到没想就拿扇子呼向军官,那军官被打翻在地,但那碗中的水也全顺着艾玛的嘴流进了她的胃中。美智子也被强制灌了那碗水,趴在地上不断的咳嗽。
被打的军官锁住牢门后就重重的踢了一脚,他的同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立马回了艾玛一个阴森的笑脸,转身离开。
美智子用手支撑着坐起来,本身就虚弱的她,现在脸比雪还白,往日的沉稳早已被几丝碎发所挥之而去,弱不禁风就是为现在的她所打造的。
艾玛撑不住了,她怒吼着、抓狂着、绝望着、悲伤着。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发泄情绪了军官就能让她出去了吗?
艾玛回想着,那些在府中快乐的日子,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越是回想,她越是难过。美智子没在管艾玛了,把两根手指放在血管上,感触着血管的跳动。她知道那是什么药,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绝育药。
第二天,是一个晴天。艾玛的双手被扣在后背,一个军官把她推上一辆马车,美智子随后也被推了上来。站在马车中的都是女人,面黄肌瘦,看到了她们,都在小声议论着。艾玛和美智子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啪”一声响,车子的轮转动起来。一个女人问她们:“你们也是军妓吗?”
美智子听到“军妓”这两个字,整个理智一下子就崩溃了。她看着马车身后愈来愈远的城门,用尽自己全部力气朝站在边上的艾玛撞去。马车一下子破了个大洞,艾玛重心不稳,从大洞中掉下去。
美智子艾玛!跑!
这是美智子平生最大的声音,艾玛来不及思索,四肢就开使摆动起来。在荒野中,尖锐的石子划破了艾玛的脚掌,血液与石头浸泡在一起,比天上那骄阳还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