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贰

申时，青楼内。

“来！把你们这儿的头牌请过来！把最好的酒全都奉上来！”青楼顶上最大的隔间中，客人大叫道。

“客客......客人，小芷今天已经被其他官老爷包了，实在抱歉呐。”龟公道歉道，满脸堆笑。

“您难道，想尝尝太子生气的下场吗？”那人轻笑一声，用食指轻轻一戳龟公的胸膛。

龟公这才看清，那人黑红的衣服上，印着龙纹。龟公脸色大变，直接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太子息怒，是小的疏忽，小芷马上给您请来，愿太子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吧！”

“太子殿下，”一个老迈的声音从帘内响起，“论事要紧。”

“没有美人陪，怎的论事？”太子笑道，转身入了帘。龟公小心地退下了。

帘内，三人围坐，太子坐北，田光，荆轲两人分别坐在太子两旁。

“如今秦国已灭赵国，燕国存亡危在旦夕。”田光道。

“欺人太甚！简直孰不可忍！”太子一拳锤桌，酒水险些洒出，“当年寡人被送去秦国，被囚禁，被毒打，被欺辱。如今他还要侵占寡人的国家！”

“太子殿下，微臣心生一计，不知能否可行？”荆轲开口道。

“荆卿，您说说？”太子问道。

“太子可还有燕国督亢的地图？”荆轲抿了.一口酒道，“秦王想要破燕国，想必定垂涎于督亢此丰饶之地。我们不如取了那地图来，使刺客假意献给秦王，趁此杀了他！”

“好！这样太子的仇报了，秦国也乱了，燕国大事必成！”太子叫好道，但又皱起眉头，“只是这地图......一旦落入秦国，吾国甚危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陛下，这个道理您要明白啊！”田光道。

“唉......荆卿，可还有别的主意吗？”太子叹了口气，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荆轲。

“......容微臣再想想吧。”荆轲也沉默了 。

几杯酒下肚，人的神情也都有些恍惚了。

“太子殿下，小芷来了！”龟公吆喝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碎步走入帘内，白纱掩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小女子小芷，给太子，官爷们献丑了。”

她坐下来，纤纤玉手波动琵琶，温柔似水的乐曲回荡在屋内。

一曲毕，荆轲称赞道：“好！好曲！”

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扔向小芷。小芷赶紧将银子捡起来，向太子磕头道：“多谢太子大赏！多谢太子大赏！”

“今夜你便陪荆卿作乐，若是荆卿高兴了，你更有赏！”太子一把拽起小芷，将她塞到荆轲身旁。

“真......小芷真美啊！”荆轲也有些喝醉了，满面潮色，色眯眯看着小芷，目光往下，扫过小芷的上身，最终落在她的手上。

“这手，细如柔荑，嫩如凝脂，白如美玉，天下一绝啊！”荆轲感叹道。

“谢官爷夸奖，官爷喝酒。”小芷红着脸笑着，眼里却含着苦涩。

“荆卿既然喜欢小芷的手，”太子突然开口了，摇摇摆摆站起身，指向门外，“那便把小芷的手剁了来，送给荆卿！”

“殿下！不要！”小芷惊叫着，她被门口的侍卫摁在桌上，长刀就要在细腕上落下。

“慢着！”荆轲双眼瞪大，酒醒了大半，一个健步向前，一只手握住了就要砍下来的长刀。

他一把拽开了小芷，松开了握住刀刃的手，由于握得太紧，手掌被划伤，鲜血渗了出来。

“太子殿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微臣更喜欢的，是那双玉手长在美人身上。”荆轲笑着对太子说，又转头向小芷说，“小芷，你先退下吧。”

“看来是寡人误会荆卿的意思了！来荆卿！再喝一杯！”太子略有些尴尬，赶忙叫荆轲喝酒。

“殿下，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该回宫了。”荆轲站起身，双手抱拳向太子行礼，手上的血顺着滴在地上，“微臣手上有伤，不便再饮，望殿下谅解！微臣先辞别！”

“好吧。”太子也没有挽留，只是不舍地看着荆轲。

荆轲辞别后，太子看向田光，微笑地说道：“田大人，今日谋划之事，切记不可想外人透露啊。”

“微臣知道了。”田光点了点头，眼底却满是怅然。

从青楼出来，荆轲一路摇摇摆摆大步走着。左一晃，右一荡，来到了一间素白的房舍前。房舍门紧闭，但窗户里依然闪出微弱的光。

“高渐离！开......开门！”一阵猛烈敲门声响起。高渐离强压怒火，走到门口，不用猜，一定是荆轲。

因为天底下只有这个男人会直呼高渐离的大名。

高渐离拉开门，看见那个在熟悉不过的醉酒大汉，荆轲两面潮红，一只手支着门框，一下子失去重心，向高渐离扑去。

高渐离见状，一把托住荆轲，双手搂住荆轲的腰。

这腰，真粗。

将荆轲拖到床上后，高渐离又打了凉水给荆轲擦了擦脸。他又将荆轲的衣服解开了些，好让他散散酒气。高渐离冰凉的指尖划过荆轲滚烫的胸口，这让荆轲不禁皱了皱眉，眯起眼睛，看着高渐离，喃喃道：“渐离......渐离......水......”

高渐离马上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给荆轲。荆轲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酒也醒了不少。

“渐离，多谢。”荆轲看着高渐离，嘿嘿地笑起来。高渐离的脸色可没荆轲那么好看，他冷着脸，双手叉腰，责备地问荆轲：“怎得又喝酒！前些天你的伤寒才好，这一喝酒，会落下病根的！”

荆轲听着高渐离唠叨，慢慢坐起身来，趁高渐离不备，一把将他拉到床上，又一翻身，把高渐离压在身下，高渐离涨红了脸，用手想要推开荆轲。可那醉了酒的荆轲哪是高渐离推的动的，高渐离的反抗犹如雏鸟在荆轲胸脯前拍打翅膀。

荆轲眯眼看着高渐离，那一股股酒气不断侵入高渐离的鼻腔。荆轲越离越近，用鼻尖蹭蹭高渐离的鼻尖，又将脸转入高渐离的脖颈间，亲热地蹭了蹭，又撒娇道：“渐离，我错了嘛~这次是太子请我喝酒啊，不能推辞啊！”

“你你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从我身上起开！”高渐离红着脸推着荆轲，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娇柔。

这个男人他无法拒绝，准确来说，是根本不能抗拒，谁叫他是荆轲呢。

“嘿嘿......”荆轲傻呵呵笑着，慢慢起身，翻身在高渐离旁边躺下，“渐......渐离......燕太子，不可近也......”

随之传来的是这个男人轻轻的鼾声。

高渐离愣了愣，爬起身，帮荆轲盖上床薄被，他用剩下的凉水洗了洗脸，吹熄了灯，踏入床内，跨过熟睡的荆轲，翻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荆轲忽的一转身，一只手搭在了高渐离细瘦的腰上，高渐离回头瞪着他，却最终没有挪开那只手。

高渐离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这那只粗糙的大手，指肚上有很多茧子，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手掌上有一道伤口，似乎是新伤，血已经干凝结痂了。只是这些年，高渐离再没看到荆轲舞剑过。

夜静，人未眠，高渐离眉头紧皱，一直思索着荆轲那句醉言。

燕太子，不可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