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背上。
——题记
此时,天已初冬,还没下雪,空气却如冰碴子般刺骨的寒冷,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更是人迹罕至。天边升起呛人的黑色炊烟烟,将天空熏得混浊了,不时听闻老乌鸦凄厉的鸣叫。
“嘭——嘭——”
不知是谁,节奏杂乱地敲击着阿光家的老木门,老木门被敲得吱呀作响。阿光母亲很久没有听见敲门声了,正在切菜的手马上停下来,快步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而后咬牙缓缓拉开了门。看清来人,阿光母亲眸光黯淡了几分。
他们穿着上好布料制作的衣物,贵妇人皮肤白皙娇嫩,反倒阿光的母亲脸上早早生出了皱纹,身上穿着的是灰不溜秋的麻衣。
“来送东西的。”
管家道,语罢,径直朝房间走去。管家身材很魁梧高大,瘦矮的阿光母亲与之擦肩,就像被迎面而来的巨石撞击了,可是管家似乎并未发现她的窘迫。
碍于情面,贵妇人还是跟着过去了,管家给贵妇人小男孩让了步。
客厅依旧简陋,只有一张老旧的桌子,和四把掉了漆的椅子。管家将其中两把椅子“大张旗鼓”地擦了又擦,贵妇人和小男孩才坐下,而管家在一旁站着,随意地抛出两条羊毛围巾。
“有羊毛围巾好过冬。”管家惜字如金,贵妇人更是一言不发,只是抬手示意,让管家给她泡壶茶。
阿光母亲试探性说道:“今天这么晚了,要不先留一夜吧。”
管家未搭话,只是看向了贵妇人,似乎在征求意见,贵妇人抿了口茶,只是微微点点头,仍旧未说一句话。
“那我……先去做饭。”阿光母亲低声细语着,转身就往厨房跑。
当她走后,管家这才再次开口,为贵妇人“打抱不平”:“夫人,我早就说别应下这个赌注,这里条件这么差……”“我知道。”贵妇人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管家没辙,只好住嘴。
“咚!咚!”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阿光母亲系着打着补丁的围裙出来了,接着,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孩儿,应该是阿光。阿光母亲说他已经十二岁了,可是因长期饮食寡淡,身材瘦弱,身高仍然如同十岁的孩子。阿光也穿着灰不溜秋的,打着诸多补丁的旧衣服,背着一捆干柴。十二岁年龄本该有的稚嫩白皙的皮肤,竟也粗糙黝黑。而他布满老茧的手上,攥着一条粗麻绳,粗麻绳后端系着一头骨瘦如柴,精力颓败的黄牛。该是阿光刚放牛回来。
阿光母亲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阿光“嗯”了一声,放下柴火接着道:“因为冬天,田里的秧苗生长不好,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早些结出麦穗来。”
“……会的。”
“我先把牛牵去后院。”
说罢,阿光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阳阳无聊,觉得阿光和他年龄相仿,该是有一些共同语言的,也跟了过去。
到庭院,他看见阿光独自坐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低头沉思着,旁边是一堆柴火,面前是正在啄食米粒儿的几只老母鸡,这几只老母鸡在阿光的面前很平静,似乎早就熟识一般,而阳阳一走过去,它们如同拉紧了的箭,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阿阳一见这场景,当即愣在了原地
良久,阳阳见阿光没什么反应,便向他走了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你们这儿和我那儿完全不一样”
阿光看向远方天际,天边挂着的乌云越堆越厚,如同墨汁滴入清澈的水中,在整块白净的空中荡漾开来,仿佛近在咫尺,他轻笑道:“我知道,那里是有钱人呆的。”
“我们那什么都有”
“我们这儿该有的不一定有”
“我穿着名牌吃的是山珍海味”
“我穿着粗布衣,是母亲亲手织的,冬暖夏凉很经用,可以穿好几年,没有山珍海味,但有自己亲自做的小菜,很有成就感,母亲说以后我可以当五星酒店的大厨”
阳阳没有一件衣服是母亲亲手织的,也不会一件穿好几年,更没有自己做过饭
他光看见天边的乌云散了几片,射出几缕如母亲手中的针线一般的橘黄色的光。
“我有很多玩具,每天都能玩到不一样的”
“我也有不少有趣的东西,春天我可以摘花做花环,做花酿,夏天可以在河边摸鱼摸虾捉蟹,在池塘边采荷花,逮青蛙,秋天摘果神,冬天和朋友玩雪”
洋洋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他的朋友不知晓,学校也没讲过,富人区的那堵黑不溜秋的墙,似乎挡住了他看向外面世界的目光。
洋洋,看见天边的乌云又散了,阳光倾撒得更多。过了一阵,天空又响晴,橘黄色的光恰好温柔地落在了两个孩子的手心,似是早有预谋。给这个几乎无人知晓的村庄蒙上了一层金黄的纱,使这个偏僻之地笼罩着一股莫名的神秘色彩。偶尔,天空中掠过几只晚归的飞鸟,身上也能镀上一层光辉。
是晚霞啊,这个冬天第一场温暖的晚霞。
一会儿,阳阳看向阿光,嬉笑着,“阳阳。”并向他伸出了手,阿光握住他伸来的手,也笑着:“阿光。”
“阳阳,我们该走了。”是阳阳母亲,原来她最后还是不打算留下来吃饭。阳阳依旧看着阿光说:“以后,来我们这找我玩吧!”阿光点点头:“好。”
后院响起了古老的孩子间的暗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阳阳起身走向门外。
傍晚的夕阳依旧灿烂。
阿光起身目送阳阳的背影远去。
阳光落在了阳阳的背上,也落在了阿光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