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从一开始,就隐隐意识到自己也许只是百草身边的一个过客。只是他不愿面对罢了。
他选择忽略百草面对他的触碰时眼神里的丝丝慌乱,而是将这一切解释为女孩的青涩懵懂。毕竟,没有反抗,没有拒绝,没有面对廷皓时坚决保持的安全距离,他认为这就是百草接受他的信号。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鼓起勇气约她出去,百草总是毫不犹豫地理解为加训,他以为这一定是女孩练跆拳道练傻了吧,不通人情世故。殊不知傻的是他,在那么多次表明心意无果之后,还看不清百草有意无意让他碰的软钉子。
总有一天。他常常这样想。总有一天,我们之间的点滴会积累发酵,会等来我想要的结局。
这是他唯一的幻想,是他死抓着不放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那天,命中注定地,这根稻草被啪得一声掐成两段。
挺拔如松的身影,清俊淡漠的面容,她的那个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又似早有预谋地出现在松柏道馆的门口。
长安有幸看到了一次松柏全体弟子的长久的集体石化。
可是在这石化中,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胡亦枫了然的笑意,也看到百草目瞪口呆的小脸上慢慢浮现的欣喜若狂----
百草的眼睛里面有种熄灭已久的东西,重新被点亮了。
那感觉长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果一定要说,那大约就是,一株萎蔫已久的植物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的阳光。
他终于意识到,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里,百草也许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只有这一刻,她才是完整的她。
百草觉得,那一刻自己如果能够直接失去知觉倒地不起就好了。因为,当这幅想象了无数次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时,自己懦弱地竟然不敢去试试真假。
两年了,两年来百草一直做着同一个梦:若白师兄回来了。
他回来的地点每次略有不同,不过大多是在道馆,也有在训练基地,甚至是韩国。他总是淡淡地朝她望过来,面色清冷依旧,可眼底总是有温柔的不易察觉的笑意。有一次他甚至浅浅的冲着百草笑了。
若白师兄,你知道吗,看到你,我就很确定,我又在做梦了。
可今天,大约是不一样的吧。
我多希望,今天会不一样。
若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她。面对他们所有人。也许死在手术台上是更容易的事。
他想过很多次,那个傻百草会怎样迎接他。她会大哭大闹吗?会抱住他不放手吗?会出声责备他的音讯全无吗?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都不是。
他分明看到,百草的黑眸里因他而点亮的那一簇光焰,看到她的眼底似乎有水光,可是她却只是定定地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甚至他看见她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若白,你知道这个谎言会把她伤成什么样吗。初原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循环。
我知道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松柏道馆的众弟子们从来没有过这么长久的统一沉默。那些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家伙,晓莹,杨睿,萍萍,茵茵,都像失语了一般傻站着。亦枫看着晓莹还没有合上的嘴巴,看到她努力想说出几个字的挣扎,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怜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上前一步:
“若白,欢迎回来。”
亦枫的一句话终于唤回了众人的神志。前一秒还僵住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仿佛要把训练馆彻底炸开:
“若白师兄你没死!”
“天哪真的是你啊!”
“我去,若白师兄,你这个出场方式有点厉害啊!”
“大师兄你真的回来了!人家都快哭了!”
“若白你到底这两年去干嘛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
亦枫看着渐渐控制不住的局面,和依然呆呆地看着若白的百草,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亦枫大声维持着秩序,“若白大病初愈,从美国回来也还要倒时差,你们先放过他吧,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都回去训练!”
“继续训练!”一直没出声的长安,此刻也附和一般,对众弟子命令道。
人群慢慢散去,终于训练厅的中央只剩下了若白和百草。
终于……没有人挡住他望向她的视线了啊。
若白深吸一口气:“百草……”
“若白师兄……?”百草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的胆小,好好的陈述句,怎么让她说成了疑问句呢?
“嗯。”依然是那个惜字如金的他。只是这一次,眼底温柔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百草的嘴角,带着一点点的颤抖和犹豫,最终弯成了最好看的那个弧度。
若白师兄,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