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凤凰宫找了三圈都没找到梧岭。
凌烨把我送回来就走了,刃风雪今日也没来,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去小厨房吃了些瓜果,然后回了自己的宫里。
手上戴着的琼花小链,是五瓣白花,应该是知素姐姐给我带上的,所以我一直没舍得取下来。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知素姐姐了,她的样子我都快要忘记了。
不知曲玥阁没了以后,她去哪里了,她是我母后身边的人,那肯定不能去神界的,说不准神界还会抓到逼问她我的下落…
“羽婳!”
梧岭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我好生找你!”
“我和小雪哥哥去神界走了一圈,还带回了好多东西呢!”她说着在桌子上变出好多衣裙、首饰、锦缎、还有几个坛子酒。
“芊瑞上神对我可真好,把她阁里的宝贝都送给我了。”梧岭摸着那锦缎,爱不释手。
她说神界,我倒是有些好奇神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幻境里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满足不了好奇心。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此生只会去一次。
“白鹤裙给你,红罗裙太艳,我不想穿,也给你,蓝裙子也给你、粉裙子也给你,这个钗子也给你…”她往我怀里塞。
“我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你是女子,当然要打扮自己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展示啊!”梧岭又给了我几匹锦缎,还给了我一对海棠耳坠。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我靠近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喜欢谁啊?”
梧岭“噌”的一下就脸红了,低着头不看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你的…小雪哥哥!”我憨笑,她的小心思被我猜中了,撅着嘴打我:“我好心给你送衣裳,你却这般挑逗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是好朋友嘛,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鼓动她。
她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果子,抓在手里的锦缎也被她揉的全是褶子。
“你喜欢谁啊?”她忽然问我。
我怔了怔,一句话给我问住了。
我喜欢谁…我抿抿嘴,涌上心头的是容丞,但下一刻凌烨就挤了上来。
若我一直和容丞待下去,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发现我体内有摄魂珠,也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那颗珠子杀了我。
但我肯定的是,凌烨他会一直护着我,直到四百年以后。
“你喜欢谁啊?”梧岭不停的晃我的腿。
“我也不知道。”
“切。”梧岭拿来两坛酒:“这是神界仙酒,名曰玫花酒,你尝尝,保管让你如痴如醉…嗯…说是能让你见到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人,感觉像是无稽之谈。”她摇摇头,拿着东西回了自己宫里。
渴望见到的人?
那不就是虚境么。
我将那些衣裳整好放置,瞟了一眼那件红衣裙,像极了昨晚洛宛央穿的那件。
我把它丢在了一边。
我又瞅了一眼桌上那两坛玫花酒,终是忍不住想去尝一尝。
打开坛盖,一股花香味扑面而来。
光闻这味道就浮想联翩,我拿来酒盏,倒了一小杯,是淡红色的,抿了一小口,不是很苦,有杨梅的味道。
我一杯下肚,又倒了一杯。
这酒有魔力似的,喝完还想喝第二杯。
我一杯杯下肚,打了个饱嗝,嫌麻烦,索性端起坛子来喝。
我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自己都有些吓到了,我可没有这么好的酒量…
说是酒,倒不如称为果水来的贴切。
我正欲打开第二坛时,脑子忽然刺痛,身子酥酥麻麻的,我踉跄起身,眼前天旋地转。
脚下软软的,像是头一回来梨若畔时一样,照了照自己的模样,脸有些红,身子有些热,我扑哧着嘴,拍了拍脸。
我是真的醉了,这似酒非酒的红水,竟然这样上头。
“容丞…”恍惚间我看到白纱后有一个黑影,他系着黑色大氅斗篷,脸被遮着,静静的站在那里。
我起身一步步想靠近他,“是你吗?”白纱被风吹起,他见我近在咫尺,立马掉头跑出了宫门。
“别走容丞!”我拨开一层层轻纱,险些摔倒,跟着他跑出宫门。
我跑出凤凰宫,脑子疼的厉害,后劲上头,那黑影又出现了,他向池边跑去,我也追了上去。
我不知心里渴望的那个人是谁,但我如今明了了。
可是当我摘下他的斗篷时,那张脸,竟是…凌烨的面孔…!!
他一把把我推进池里,我脚下落空,整个人都泡了进去。
我使劲扑腾着身子,在池里站稳,呛了好多水,抹了把脸,迫不及待朝岸边看去。
岸上的人穿了一袭青衫,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先前那人不见了,他将我推进了池子里,就消失了。
我慢慢的移步,移到岸边,下半身还泡在水里,我见他蹲了下来,就立马抓住他的衣袍。
眼睛迷迷糊糊的,我还从未见过容丞穿青色的长袍:“容丞…”我软软的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答我,任我将湿手搭在他身上,他的样子好模糊,我看不清。
“我不是容丞。”他冷冷的说着,阴沉的很。
我朝他眨巴眼睛,怎么会不是呢…
我身上沾了水,白色襦裙下是隐约可见的沟壑…
低头揪揪自己的衣裳,知素姐姐说过,女子是不能湿身的。
我把胸前的头发慢慢扒开,想要拧一拧湿湿的衣裳,可是我的手麻麻的,完全使不上劲儿。
两只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掌猛的抓住了,我抬眉,以为他要帮我,但这样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朝他笑一笑:“我自己来吧…”
他没说话,只是使劲一扯,我的身子跟着向前仰了一下,就听到“刺啦”一声,胸前的裙子被他扯烂了,险些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但上面的都被他看到了!
我急忙捂住胸口,酒也醒了大半,怒不可遏的看他,刃风雪说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没想到他这样下流!
“你…!”
凌烨没跟我道歉,就走了,消失在梨若畔。
我拍打着水花,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我要气死了,出了水回了凤凰宫。
我只记得他把我裙子扯烂了,在这之前的事,我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在这之前还有些人和事在我脑子里闪过的。
我使劲拍打着头,就是想不起来。
这酒太邪门了,以后断不能再喝了。
该死的凌烨,为什么总在我对他有些好感时他就要做一些事来湮灭我对他的好感。
裙子也坏了,我泡了个澡,把梧岭送给我的白鹤裙穿上,很合身,裙角有一只黑鹤,肩头绣着一只白鹤,相互遥望,却隔千里。
我将佛香重新燃上,长明岛回来后是清晨,现在约莫是晌午,我掰下一截,重新插回香炉里。
一想到刚刚在池畔我就气愤,但又有些羞涩,奇怪的是,我现在竟然有一丝喜悦!
我想我是真的生病了。
把手巾弄湿放在我的额头上,方才那果水刺的脑子还有些疼,我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盖着被子睡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梧岭在喊我。
“羽婳…羽婳…”女声有些颤巍,有些吓人,我睁开眼,发现胳膊上有两只惨白的手在摸索着什么,我瞪大眼睛,大叫一声,使劲甩胳膊,两只腿在床上蹬来蹬去:“鬼啊…!”
“是我,是我呀…”梧岭爬上我的床,拍了拍我的肩。
我狂叫着缩在角落里,捂着脸。
“羽婳!”
我吓的魂都快丢了,在我没有戒备的时候可真是能被突如其来的惊吓给吓死!
我露出一只眼,见梧岭脱了鞋子上了我的床榻。
“你…你干嘛?!”她披头散发,还穿着一件白素衣,如今还爬上了我的床…
“我…我一个人不敢睡…”她呢喃着,也跟着爬了过来:“小雪哥哥最近老是给我讲一些不好的事…我害怕…”
“梨若畔没有夜晚,你怕什么?”
“我胆子小嘛,一个人也不敢…方才回去突然想起来那些吓人的东西,我就害怕。”梧岭小心翼翼揪了揪我的衣裳。
“那…那你也不能吓唬我呀…”我虽感觉不到心跳,可是我真的被她吓的不轻。
“你陪我困觉吧…”梧岭有些难为情。
“什么…”我哭嚎着,她一把把我抱住:“你最好了。”
就这样,小黄毛主动躺在里面,盖了一些被子:“那我睡里面吧…你睡外面。”
我扶额,推了推她,可是她完全不理我,闭着眼睛装死。
算了,暂且将就一下。
有她在我总是别别扭扭的,简直睡不着,一直盯着台子上那炷香,直到燃尽!
一直翻来覆去,我的眼睛有些酸,正欲起身,小黄毛的腿就不自觉搭在了我身上。
“咩…”她忽然发出一声羊叫,手也搂住了我…
我艰难别过头,见她枕着枕头,口水耷拉在嘴角,睡的香甜。
我心里恨的牙痒痒,一只手在在脸上比划着:“睡的真香啊你?”
她似乎有所察觉,还擦了擦口水,动了动嘴。
“你起来!”我使劲晃她。
她被我晃醒,朦胧的揉了揉眼睛,朝我笑了笑:“你醒了。”
我那个恨呐:“以后回你宫里睡!”
“啊?”小黄毛一骨碌坐起来:“羽婳,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委屈的抱着我,就跟我欺负她了一样。
“你忍心看着我孤伶伶的一个人嘛,你忍心我面对着恐惧和害怕入眠嘛,你忍心把我丢下吗?!”她不依不饶,还啊啊的叫着。
我翻白眼:“有你在我不适应,我睡不着啊,你看我的眼睛。”我把她扒拉起来,给她看我一夜未眠的迷离眼珠子。
她瞅了瞅,还撑起我的眼皮:“没什么异样啊?”
我要被她气死了,拖着她就要下床。
“我不走,我害怕,我不走!”她死死抓着小褥,快要把它扯下来了,我无奈,只得松手。
“那你在这里睡,我去你宫里。”
“不行!”她下来抱着我的大腿:“我害怕…”
“好…那我去外面蹭云增增内力。”我说着要把腿抽回来。
“糅云对你没用的,因为你体内有摄魂珠,那是邪器,根本不会让仙力进来的。”梧岭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有摄魂珠?!”我大惊,我可从未告诉她,难不成是凌烨…
她站起来,扬起下巴:“因为我能看见呀!”
我彻底惊呆了,她竟然能看见:“你…难不成你天生异瞳?”
“不是啦,我生来便能看穿那些神仙们的道行,内力有多深厚,一眼望穿他们修行几百年,几千年,看看我…能不能打过他们!”
我彻底呆了。
“不过,我虽有这般本事,却是用味觉换来的。”梧岭扁扁嘴,有些委屈。
我眨眨眼,随后又无语的摸摸她:“没关系啦,刃风雪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看着新奇,其实难吃的要命,味同嚼蜡。”
“那你之前还说好吃的…”梧岭狐疑的瞧了我一眼。
“额…那你既然,既然有这本事,那看看我,你看我有多深的道行啊?”我干笑两声问她。
“嗯…小雪哥哥有跟我提过摄魂珠,说它是邪器,是主人创造了它,我还有幸见过小雪哥哥将它绘在了鹿纸上,古道老人还把它篆在了书里,可是怎么会在你体内呢…”梧岭所问非所答,一直盯着我胸前看,那双凤凰眼好似能透视一般。
“自我来梨若畔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体内的那个东西?”我问她。
“那倒不是,是我从神界回来后,才看到的。”她向我解释。
难不成在长明岛时凌烨曾在我体内把它吸出来过,所以它没之前隐匿了?
“或许是因为我在正堂潜心修炼,修为提升了些许,所以看到的也就也多啦!”梧岭自顾自的点点头。
“那你看看我的,你看我有几百年?”我对她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也就…”她围着我转了一圈:“也就一百年吧。”她撇撇嘴。
“哇!”太厉害了:“那刃风雪呢?”我迫不及待问她。
“小雪哥哥可就厉害了,万年都不止呢!”她神采奕奕。
“那,凌尊呢?”
她忽然就不笑了,思量几许:“主人我还真不知道,看不穿,猜不透的…”她挠挠头,黯然失色。
我才不信:“你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能不知道?”
“主人那么厉害,若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看穿,那还是六界的尊者吗?”梧岭反驳。
“他有那么厉害嘛?”
“当然啦,当初魔界惹怒了主人,主人差点把魔界全族给灭了呢!”
“魔界那么厉害,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我撇撇嘴。
“爱信不信。”她哼了一声。
“那如果六界合力要抗他,他一个人能有多少胜算吗?”我突发奇想。
“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欺负主人啊,他那么善良。”
我无语,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他善良!
“大不了和六界同归于尽,主人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区区神魔,不足挂齿!”梧岭天真的说到。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主人最厉害啦!”
“那是自然。”
她把自己宫里的东西都变到了我宫里:“我暂时就和你住在一起!”
“什么?!”我哭爹喊娘:“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