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狐不远不近地跟着白浅,她看不清姑姑的神色,只是似乎被这里的气氛所感,不由放轻了脚步,探头探脑地打量着昆仑虚各处。
白浅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微呛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酒香。当年她只道折颜的桃花醉乃世间一绝,入了昆仑虚才知,师父酿酒的手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过随口提过一句“许久未尝到老凤凰的桃花醉”,想来师父是记下的,便在她生辰前夕去了桃林。只可惜当日突然被瑶光上神抓去,没来得及好好品尝那两壶酒。
过去她时常来这里偷酒喝,师父也知她好酒,便只是叮嘱勿要大醉。在她记忆中,酒窖从未空过,如今闲置了多年,仍旧满满当当。眼前的低案、蒲团,也同她借酒消愁醒来时别无二致。
白浅倚着木架坐下,随手摘下一壶。烈酒入喉,回忆穿肠。
修长的脖颈勾勒出好看的曲线,火辣的液体在体内燃烧着,耳根竟有些发红。小红狐躲在酒架后,透过缝隙看着她,耳朵动了动,歪着脑袋似是不解。
白浅察觉到小家伙的动静,嘴角轻扬,单手一招便将她拎到了面前。
“小丫头,你也跟了我一路,可领略了这天族第一圣地的风采啊?”白浅晃晃酒壶,手中变出一副竹简,“姑姑要出一趟远门,这里记载了一个法术,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若我死了,令法术失传,四海八荒就要有大麻烦……”
她神情慵懒,又看了看凤九脚踝上的铃铛,“这是东华帝君的东西吧。至于你是如何得来,若姑姑有命回来,再好好审你。”
小狐狸神情急促,呜呜唤着。白浅微微一笑:“你是想问我要去哪儿吧,但你也知道,姑姑不想说的事,谁都拿我没办法……”
“你在此睡上三日,三日后,我用来保护你的仙障便会碎裂,震动此铃,替你唤回帝君。”白浅挥袖,见那小狐狸软软倒下昏睡过去,便决然离去。
若水。
天刚蒙蒙亮,水流平缓得好像还未醒来,一抹白衣已缓缓落在岸边。东皇钟的红芒映红了大片河水,玉清昆仑扇发出极细极轻的鸣响,扇尾的青色流苏随真气流转微微抖动着。
“噌”的一声,身边冒出那位白发土地,刚揉了揉昏花的双眼,便又被白浅敲入了地下。她驻足翘首,面色平静地望向河水中央。
略一沉吟,她眸中厉色闪过,腾身而起。及至东皇钟前,周遭已变为一片血红,彤云笼罩下,狂风中混着雷电声响。白浅手握昆仑扇,望向东皇钟内,衣衫在风中猎猎飞舞。
火海中,擎苍缓缓睁开了眼。“七万年了……墨渊魂飞魄散,也不过就困了我七万年!”
“擎苍!你以为过了七万年便能快活吗?我师父虽然不在了,但他已将封印术法传给了我。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再锁上七万年!”
语罢,昆仑扇青光大盛向前挥去,数道封印已于手中飞速结出。
擎苍面上表情由惊愕霎时变得狰狞:“你想封印我?!不可能!”他森然冷笑着,张口吐出一团火焰,看似力度不足,却有如毒蝎尾针般狠厉。
白浅手腕处一阵灼烧,顿时皮肉撕裂般的痛,她蹙眉咬牙哼了一声。眼看法术终要完成,金光缭绕,越来越快地锁住擎苍身躯,他浑身一震,再度无法动弹,怒吼着爆出滚滚妖力扑向白浅。
“哈哈哈……我要你敛去容貌、法力,终其一生在凡间受尽生老病死之苦!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擎苍念出诡异的诅咒,阴毒狂妄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直至东皇钟再度沉寂。
白浅失去了意识,倒飞出去跌入妖力凝成的旋涡。身体渐渐开始消融,一点点散成了桃花瓣,消失在虚空。强光闪过,重新陷入黑暗的旋涡出现了一个新的身躯,周围碎片又像被吸引似的开始汇聚,旋转着注入女子眉心,最后为一点朱砂所封,再难寻觅。
“红莲业火?”片刻后,远在桃林的白真也豁然站起,震惊望着弥漫天边的血红光芒。
若水河的巨浪翻滚了一阵,已归于平静。擎苍再度陷入沉睡,东皇钟的红芒也弱了下去。紫袍身影飞至钟前,查探之后不由皱了皱眉,他分明是寻着异动而来,为何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咳咳…小老儿参见帝君。”土地晕晕乎乎钻了出来。“你为何如此模样?”
“回帝君,今日日出之时,这东皇钟似乎真有了异动,可小老儿刚刚探出头来,就被人打回去了……好像…是位极美的姑娘。”
“可是昨日随我来此处的小姑娘?”“呃,不是……”东华眉头一沉,面露疑惑之色。
土地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支玉笛,“昨日同帝君一同前来的小姑娘,曾用此笛换走了铜铃。”“哦?”东华挑眉,“东皇钟已经再次沉睡,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事,笛子给我吧。”
东荒,俊疾山。
废弃的木屋前,倒着一位素衣女子,容貌寻常,眉心一点朱砂,但手边躺着的物什却非同凡响,正是昆仑虚神器——玉清昆仑扇。
女子悠悠转醒,茫然地坐起身。“这是哪里啊……我…又是谁……”
她喃喃自语,打量着自己周身,右手腕内侧有一块灼烧的伤痕,隐隐作痛。忽地,她瞥见身边的折扇,女子愣了愣,下意识便伸手握了上去。
周围俱是荒野,百里之内并无人迹,她走走转转,最后还是踏入了那间有些破旧的木屋。
昆仑虚。
东华瞥了一眼睡相不太好的小红狐,拾起了案上的竹简。他目光如矩,盯着上面的一行行字迹,半晌,了然轻叹。
东华手指微动,施法将小狐狸恢复了人形。“帝君?”凤九惊醒,额间红印突然闪了闪。
“你为何在会在此处?”凤九一怔:“我是跟着姑姑来这儿的。”“唔,便是那从不露面的青丘白浅……”东华颔首。
“昨晚……”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了,姑姑一个人离开了十里桃林,我就跟上了。”东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莫非,你姑姑和昆仑虚有什么渊源?”
凤九眼珠转了转,嘟囔道:“没有啊,我从没听姑姑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