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年，星河灿烂，冰棒甜滋滋，追赶着夏季的小尾巴。
篮球在空中轻轻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在篮筐边缘。仍不死心地在篮筐上跳了几下，带起篮网的震荡，才心甘情愿落入篮筐中。
少年的意气风发沾满了嘴角，连阳光都忍不住驻足少年在风中被扬起的发梢。少年嘴角溢出笑，下意识地望向在某个角落坐着的女孩。
天际的光弥留在女孩双颊，晚夏专属的暖风从她的耳边走过，划过鼻尖，卷起阳光色的发丝。
脸颊痒痒的，像女人那天落在她脖间的鼻息，暧昧的味道肆意蔓延，侵略。
女孩慌慌张张地从回忆的锁链中挣扎着出逃，茫然若失地回过神。素夏的风偷偷衔来斜上方离暖阳最近的那朵云，点缀了白玉般的脸颊。
远处的少年逆着光，眼角弯弯，溢出了闪烁着的星光，朝她招招手。
那少年，闪着光。
女孩恍恍惚惚地抬了抬眸，与少年满载碧海蓝天的双眸相对，不自觉愣了愣。随后抬手向男孩示意，微微歪了歪头，嘴角牵起一丝向上的弧度。
“加油。”
也许这便是年少的力量。
少年的血液在心仪的女孩前重新沸腾，用年少的轻狂迎着炽热的烈阳。
他会赢的！一定！
心跳自顾自乱了节拍，天上的白云慢慢流走，如少年奔跑的身影一般纯净而洁白。
“真是的，我刚刚……”女孩凝望着那与陈盛有着几分相似的侧脸，垂下眸，掩盖起某些不知名的爱恋，“在想什么啊……”
“陈盛，可不是他。”
失落与思念落地生根，缠绕，蔓延。
“啪嗒，”易拉罐的拉环轻响，细细碎碎的气泡声滋啦作响。
“呐，给你。”少年的汗水在夕阳下闪着光，他的目光炯炯，映着在看台上坐着的女孩，向她递出手上其中的一罐芬达：“久等了。”
风略过屋檐，风铃啷当响。
夕阳温柔笼盖平静的海面，咸咸的海风翻涌入鼻腔。
易拉罐的银边闪着光。
他们眼里，藏着一片小小的银河。河上飘荡的小木舟里，满载着他们的梦想。
“你说，我们，能够跨过着片海，抵达我们想去的地方吗？”少年的刘海被海风扬起。
“也许，”女孩深吸一口气，某种的光在一瞬间闪过，垂下眸，定定看着手里的易拉罐，“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她小声说着。
她偷偷对自己说着。
气泡在舌尖碰撞，易拉罐装着的，是他们小小而甜腻的梦想。
“我回来了。”大门吱吱呀呀着被合上。
夏阳换下帆布鞋，将书包放到沙发上。往厨房方向探了探头。
“知道了，回房写作业去吧。”夏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伴随着些烟火味儿。
夏阳将书包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桌边放着的烧水壶倒了杯水。
柔软的液体从壶口缓缓流出，沿着玻璃杯，缓缓流入，在杯中旋转不停，落日余晖金子般的光芒从出租屋小小的窗户溜进屋内，洒满窗内附近的地板，闪着与老旧的屋里格格不入的光芒。
女孩纤细的手拿起玻璃杯，阳光细细碎碎地撒在杯里，连着水一块儿被女孩饮下。
阳光是什么味道的？
大概，便是那女孩口中白开水的味道吧。
女孩放下玻璃杯，习惯性地在纸盒中抽了张纸在桌面上擦擦，拭去桌面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灰烬。
然后将纸揉成团，丢入茶几旁的纸篓中。
“嗯？”女孩疑惑地出声，刚刚她无意间扫了一眼纸篓，好像发现了些不属于这个家的痕迹。
夏阳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将刚刚丢进去的纸团轻轻捏起，随即愣在了原地。
在那个纸团的覆盖下，几个烟头正赫然出现在眼前。
可是，明明母亲并不抽烟。
家里有人来过吗？
夏阳抱着这样的疑惑走到厨房外边，看着母亲忙着切菜的身影。
女孩犹豫了一阵子，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要帮忙吗？”
“不用，你快去学习就好。”是夏阳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这次，她并不打算乖乖听话。
她自顾自走进厨房，环顾四周。
厨房的窗拉开一丝缝隙，阳光踩着窗棂，穿过缝隙，灰尘四处飞舞着，像远古森林的迷雾，她始终还是一个爱幻想的小女孩，对世间所有事物抱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想像。
在她的眼里，雾的深处，藏匿着一只鹿。
女孩收回目光，将自己从脑海中那个小世界里扯回来，伸手拿起母亲身边放着的西红柿，打开水龙头，将西红柿放到水下冲洗。
少女细腻的手指滑过红艳艳的果皮，仔细将上面残余的多余物质洗净。
“不是说了……”女人斜着眼睨了一下身边帮着清洗西红柿的女孩，口中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已被女孩抢先一步打断。
“作业已经写完了。”
女人这才将目光收回到案板上正在切的食材上，嘴里还是暗暗嘟囔了句:“那也是可以去复习的嘛……”
夏阳自然是听见了这话，洁白的齿轻咬了一下透红的下唇，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今晚吃西红柿炒蛋吗？”
女人没想到她会主动和她说话，愣了一瞬接上她的问话:“嗯，对。”
女孩将洗好的西红柿放到她手边的碗里，便于她拿取，女孩对着盥洗池甩了一下手，转头看见她长长的袖子似乎有些阻碍她切菜的动作。
“你要不要，我帮你把袖子挽起来。”女孩一向不善表达，不太自然地揉了揉脖子。
女人动作作顿了顿，随即眼里的笑意偷偷闪烁:“那就麻烦你了。”
她们之间，已许久未曾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那一瞬，她们都似回到了最纯真的从前。
很久很久的，从前。
她太过于希望与女孩间的关系能够缓和。
女孩伸手将女人的袖子拉起，却不知为何女人忽然痛呼出声。
女人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刀，将胳膊往里缩了缩。
“你怎么了？”夏阳率先意识到不对劲，试图拉起女人的袖子。
女人突然想起什么，往后退几步，躲开夏阳伸过来的手，语气里急促了几分:“我没事，你快回房学习去吧。”
“疼成这样能没事？”女孩皱起好看的眉头，将女人的手臂拉过，不由分说地将女人长长的衣袖叠起。
被遮蔽已久的双臂重新展露在空气中，隐匿的伤疤划破刚带上温情的氛围。
女孩抬眸看去，女人手臂上突兀的异色刺痛着她的眸。一道道泛着青紫的疤碍眼地刻在女人透着苍白的手臂上，格外显眼。
女孩呆呆地盯着，眼前莫名模糊。
她抬头对上女人的眼，唇间微微颤动着。
夏母眼里也泛起泪光，空出的手抚上女孩头顶的发丝，一直以来都强硬的语气柔软了下来:“别担心，妈妈，不疼。”
夏母嘴角轻轻牵起一丝笑，满是温柔，就如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正值青春的少女一般，意气风发，春风满面。
夏阳微凉的指尖轻触那些丑恶的疤痕，在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的泪从眼睑落下脸颊:“这是，怎么弄的？”
夏母满不在乎地拉下叠起的袖口，继续将注！“7u意力放回菜板上处理了一半的蔬菜:“没事，就工作的时候，没注意，你不用管。”
“那垃圾桶里的烟头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气氛在一瞬又凝结成冰。
女人脸上的笑僵了僵，刚刚软下来的声音立即又像刺猬般竖起了坚硬的尖刺：“我抽的烟，你别管了。”
“你可从来不会抽烟。”
空气突然陷入寂静。
女人脸上的笑消失殆尽冷着声音对她说道：“我出钱，不是让你来管闲事的。”
这是女人最有效的杀手锏。
夏阳怎会看不出她的有意搪塞，只默默在一旁看着女人处理蔬菜的双手，再没吭声，自顾自走回客厅拿起书包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幻想终究也还是想。
那样美好的森林，雾却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
“I shoulda known it wouldn't happen 'cus it wasn't right
I shoulda known it cus it happens every god d**ned time
Almost thought we could've been something
Almost thought we could have tried but
It didn't happen so I need you to get out my life……”
耳机里播放着男孩慵慵懒懒的声音，夏阳坐在书桌前发着呆，周围是与高三不符的吵闹与喧嚣。
桌上放着的笔压着写了一半的卷子，云层层遮蔽的太阳，属于阴雨天的灰穿过栏杆在卷上投下斑斑驳驳的灰影。
刚收拾好书包的陈秋与往常一般下意识往一个方向望过去。习习凉风从窗口涌入，吹乱了女孩头顶的发。
教室里人还很多，他却走到她身边，取下她的一只耳机，熟练地塞进耳中。
乐音悠扬，温柔的嗓音萦绕耳畔，女孩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孩，眼底映出他的模样。
陈秋看着她一瞬的呆愣，嘴角情不自禁地就上扬了，向隔壁学音乐的艺术生借了吉他，就在夏阳面前坐下。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她眼里有光，他眼中有她。
指尖按压琴弦，琴声弥漫，男孩的温柔充斥着整个教室。
“Know it's only human but I never learn I want you for myself
I can take the fall the pain the pleasure
And you can take it all for worse or better
But oh what if we're wrong.”
吉他声很慢很慢，男孩的声音比春风温柔。
这是首情歌，陈秋很清楚，夏阳喜欢这首歌，他也清楚。
他希望她能听见，他的告白。
夏阳盯着他，那双澄澈的眸中，此刻却盛满了他看不清的情感。男孩正值年少轻狂的歌声戛然而止。
夏阳这才后知后觉的低下头，抓起桌上的笔计算起题目的答案，试图将很像陈秋的那个女人彻底赶出脑海深处。
陈秋真的太像陈盛。
可她不知道，陈盛已经进入了她的心。
这是她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来的答案。
“你不走吗？”陈秋看她暗暗抵触的模样，原本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些，但还是抱着一些的侥幸，说不定呢？
说不定，她是喜欢我的？
“我写完再走，你回去吧。”通过这句话，夏阳把自己与他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
那个男孩确实还如那天的傍晚一般奔跑着，女孩也像那天那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明明方向是相同的，可他们之间那条不长的小路，不知何时起变得无边无际。
时间一直往前走，没法回头。从少年少女最初懵懵懂懂的心动开始。
从我们开始。
“陈秋？倒挺有意思。”教室角落一个人从书桌上抬起头，看着男孩落寞离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黑框眼镜下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透露出笑意，接着又重新趴回桌子上，“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
I can take the fall the pain the pleasure
And you can take it all for worse or better
But oh what if we're wrong
What if we're not all that we thought
Then we won't make it along but hey I guess that's
love
”
——《That's us》
所以到底是他太像她，还是她在想着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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