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康·帕乌斯托夫斯基
————
我深信为了充分掌握俄罗斯语言,为了不是掉对这个语言的感情,不仅必须经常和普通的俄罗斯人交往,而且还要经常接触牧场和森林、湖水,多年的柳树、鸟儿的啁啾和每一躲在榛从下微颤的小花。
—
每个人大概都有自己的幸福的发现的时候。
我在树木繁衍草原辽阔的俄罗斯中部也有过这样的一个夏天,——雷雨和虹霓的夏天。
—
这一年的夏天,在松涛声中,在野鹤的嘹呖中,在大朵白云中,在夜空的变幻中,在馥郁的绣线菊的密丛中,
在雄赳赳的公鸡报晓声中,在少女们的歌声中(黄昏时分,少女们在草地上曼声歌唱,晚霞把她们的眼睛染成金黄色,第一层薄雾悄悄地弥漫在深渊之上),过去了。
—
这个夏天,我——用感觉、味觉、嗅觉——重新认识了很多词儿,这些词儿虽然在那个夏天以前我也知道,但很生疏,没有感受过。
以前这些词儿,只引起一般贫弱的形象。
而现在才知道每一个这样的词儿里,都包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动的形象。
—
这是一些什么词儿呢?
这些词儿是那么多,简直不如该从哪儿说起。
似乎最便当莫过于从有关“雨”的词儿说起。
—
我当时知道有毛毛雨、晴天雨、霪雨、梅雨、疾雨、牛背雨,斜雨,骤雨,最后还有暴雨(倾盆大雨)。
—
但抽象地了解是一回事,而亲身体验这些雨,弄清楚每一种雨都包含着独有的诗意,独有的不同特征,却是另一回事。
—
到那个时候,形容各种各样的雨的这些词儿便又获得了活力,稳定了,充满了表现力。
这时候,从每个词儿里你都能看到、感到你所说的东西,而不是机械地单凭习惯说出它的声音来。
—
顺便提一下,作家的语言对读者的作用,有它独特的规律。
—
假如作家写作的时候,看不见在语言的后面他所写的东西,那么不管作家选了怎样恰当的词儿,读者什么也看不见。
—
但假如作家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所写的东西,那么最平常,有时甚至是陈腐的词儿,都能获得新颖的意义,
而显著地影响着读者,引起作家想要传达给他的思想、感情和情绪。
—
显然这里也包含着所谓弦外之音的秘密。
—
我们再回来谈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