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怯怯的看着青凰,“敢问仙子,若是解了血灵子,我会怎么样?”
青凰略挑了挑眉,戏谑道,“血灵子未施之前怎么样,就该怎么样咯。何况血灵子逆天改命,昔日这反噬落在了润玉身上是他心甘情愿为你受苦,如今他不在情愿了,这反噬合该落在你身上了。本尊虽不怜香惜玉却也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会尽力保住你的小命,至于旁的,本尊可不敢保证。”
锦觅大惊失色,陡然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所背弃,再也没有一个人肯站在自己身边了。锦觅瞳孔圆睁,双腿颤颤巍巍,几乎要支撑不住锦觅身体的重量了。锦觅挪了好几步复又站在润玉身前,眼神真诚而恳切,干脆一举抱住了润玉,声音哽咽泣涕涟涟,“小鱼仙倌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你从前可以为了我舍身用血灵子救我,如今又怎能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人命草芥害我呢?”
青凰愣了一会儿,看着锦觅的手臂环在润玉脖子上,眼泪落在润玉的肩膀时,尚未来得及思考就一巴掌扇了过去,怒斥道,“锦觅,本尊从前说过的话你全都忘了?本尊最讨厌你接近润玉,如今你竟然还敢当着本尊的面抱他?当真是,不知死活!”青凰怒火中烧,看润玉还呆愣在原处一动不动更是气上心头,直接召出了擎苍剑直抵锦觅咽喉,“锦觅,你既然找死,本尊这就成全你!”
“!”润玉连忙捏术从锦觅的臂弯里脱身出来,站在青凰身后大力将青凰往后一带揽入怀里,极快的解了发髻,指尖从头皮处缓慢的顺着长发慢慢的给青凰顺毛,俯在青凰耳边柔声安抚,“青凰,青凰不气不气,我在呢,锦觅她从没有抢走过我,青凰乖。”青凰自下凡历劫回来之后便对锦觅的敌视与日俱增,怕容齐对容乐的情意影响到润玉对锦觅的态度,从不肯让锦觅亲近润玉;而后又是因着那场情劫死死的将润玉和锦觅绑在一处,陷入三人的怪圈里,让青凰更是胆寒,就几乎到了看见锦觅就要发疯的状态了。几万载过去了将将平静下来,又怀着孕情绪本就不稳,还知道了天帝经历的真真正正的情劫,对锦觅岂能放心。
润玉示意锦觅赶紧退远些离开擎苍剑的剑尖所指,哪知锦觅早已被擎苍剑和青凰的气势吓傻在原地,根本一动不动。润玉揉揉额角,深觉此方世界对自己太不友好了,悄悄给天帝传音过去,眼见着天帝去将锦觅带开了一点儿才松下心神,专心安抚青凰。
天帝冷眼瞧着锦觅只觉得讽刺,这么一个女子一口一个“小鱼仙倌”亲昵又无辜,却连哪个是真正的“小鱼仙倌”都分辨不出来。反会张着嘴说好话扣帽子,说是自己为了区区人命草芥伤害她。天帝心中越发冰冷一片,看着润玉一脸担忧的安抚着受惊的青凰,和眼前这个还是一派单纯无知的锦觅,忽然觉得单纯无知也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罢了。
天帝退开来不肯站在锦觅身边。锦觅握着天帝的手就好像是抓紧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眼含热泪而感情真挚,“我虽不知道你们哪个才是真正的小鱼仙倌,但是我知道小鱼仙倌一向是对觅儿最好的了,不会让他们伤害觅儿的是不是?”
天帝心寒到极致竟也不觉得苦痛了,只是冷笑一声,“水神仙上,本座不愿对你恶言相向,只是人总应该为自己所言所行付出代价,本座的血灵子只为了救天后,而非魔后,还请水神仙上明白。”
唇瓣无意识的嗫嚅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心乱如麻,口中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锦觅低垂了头,声音低低的,清淡飘忽的仿佛一出口就已然消失在空气中,“小鱼仙倌,是觅儿不好,你不要怪罪玉觅儿。凡人都说人这一生会遇见两个人,一个人在心上,一个人在远方,而小鱼仙倌你……”
“水神仙上,慎言,本尊可听不得这样的话。什么心上远方,本尊俗人一个,心上人本尊岂能容她在远方。何况本尊可没有兴趣当弟媳的远方啊。”润玉冷嘲热讽,眼光极冷,唯有在瞧见青凰的时候才能露出一点点软意来。
被安抚了好一阵了,青凰也反应没有那么大了,站上前来冷冷的打量着锦觅,拍了润玉一巴掌,“罢了,同你费什么话,还是先解了血灵子之术才是。”青凰冷着脸抬手凝起灵力,手起青光大作一举割断了锦觅的奇经八脉。
青凰动作极快,锦觅甚至还来不及求饶痛呼就已然割完了,锦觅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仿佛找到了什么出口似的前赴后继的逃离着,而这被割断了奇经八脉的身体根本就像是全是筛眼的破漏斗,完全留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流出带走原本就稀薄的灵力。且血液流失也带走了身体的温度,锦觅忽然开始觉得疼了,奇经八脉四肢百骸都开始疼,疼得人眼泪都出来了。奇经八脉受伤,而每一丝灵力都会途经奇经八脉收归丹田,又从丹田处再经奇经八脉流到手上为人所用。奇经八脉有损就代表了此人注定失去了在修炼一事上得到成就的资格了。
锦觅疼极了连呼都呼不出来,脸色惨白,眼泪像不要钱一般疯狂流出来,一身冷汗打湿了衣衫贴在身体上勾勒出玲珑的身姿。锦觅大口大口的喘气以缓解疼痛,却也觉得是杯水车薪,锦觅在地上翻滚,竟忽然有了精神去呼痛,“凤凰……凤凰救我,好疼啊。”
青凰微挑了眉,淡声道,“锦觅,这割开奇经八脉可比掰下一片真身疼太多了是吧?”青凰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道,“昔年润玉为你生受此痛你却不以为意,只哪怕看见了腕上伤口也只觉得他又在害你,如今自己受了觉得如何?”
天帝一愣,忽然反应过来青凰是在替自己抱不平,眸光微闪着挡在青凰面前,轻拍了青凰一把柔声道,“青凰仙子莫要生气,气急伤身,还是先已以自身为重,何况你还是有了身子的人。”
青凰一呆,反手将天帝的手拉下来轻拍了一下,微叹了口气,柔声道,“润玉……”
天帝轻轻的叹了口气,心中柔软又熨帖。
青凰缓过神来,揉揉额角,慢条斯理的抬手凝了到木系仙力为锦觅把奇经八脉的伤做好凝血,语气淡淡,“啊,本尊险些忘了为锦觅止血了,若是失血过多死亡倒是本尊的的过错了。”
润玉和天帝都有些想笑,只觉得青凰虽然口中说着抱歉,语气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是慢条斯理的理所应当,只会让人觉得这个致歉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青凰慢慢悠悠的走过去从内丹精元处拿出龙珠还魂香,以凤凰真火点燃了,随意放在香炉里。才微微一笑,对天帝解释道,“陛下且忍一忍,我会划开你的十二经脉,把锦觅体内你的半身天命渡回来。”
天帝微微一笑,眼中全是诚挚和信任,柔声道,“青凰仙子且放手一为就是了。”
“润玉你为陛下渡灵镇痛。”青凰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眼看着润玉轻轻点了头才继续道,“润玉你把穷奇角给我吧。”青凰做事风风火火的,接过穷奇角就立马以凤凰真火熔成了半融化的状态铸成一把匕首样将锦觅的其余大小经脉悉数划开割断了,这才速度极快的一举割断天帝身上的十二条主经脉。
有润玉一直用灵力镇着,且青凰下手极快,手上几乎已经快到肉眼看不清楚了,天帝到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
锦觅却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穷奇角熔炼而成的匕首样的东西本就不是正经武器,更未开刃,割断经脉也只是钝刀割肉罢了。锦觅可以感受到这把并不锋利的武器一点一点的划破了身体的大小经脉,那速度慢得磨人,疼得锦觅只觉得连呼吸都痛,才是真真正正的连头发丝都在感受最极致的痛苦。经脉遍布全身各处,青凰要割断全身大小经脉自然也每一条经脉都不会放过,锦觅全身都是血,仿佛是整个刚从血水里打捞出来了一般。锦觅下意识的翻身滚了一下试图消解痛意,却陡然发现身子压到了地上和地面相触更是疼的失去神智了。
青凰手上动作不停,抬手将穷奇角渡进锦觅身体里,勉强维持住锦觅的生命。然后并指划破了眉心,渗出一滴血珠来,青凰深吸了口气逼出一滴凰族精血来,手一挥将精血浮向天帝。
润玉抿了抿唇,抬手将九华圣翊草召出来。
几乎就在九华圣翊草出现的下一瞬,凤凰精血和穷奇角都浮出了虚幻的真身,引颈长鸣的青色凰鸟、张狂咆哮的穷奇凶兽,还有青凰眉心中飘扬而出的青色莲花虚影,三者团聚于一处,齐齐的飞向九华圣翊草中。九华圣翊草身上浮出九层九彩的琉璃净塔虚影,净塔塔尖漂浮着一枚小小的玉碟。龙珠还魂香静默的燃烧着散发出馥郁甜腻的气息,氤氲着叫人昏昏沉沉仿佛也要跌入沉沉的梦境中一般。青凰咬破舌尖稳住心神,大喝一声,“九华圣翊,九圣九华,以圣之名,逆天改命。”
话音刚落就见那九华圣翊草解体开来,成为九色神光注入了锦觅的身躯中,而那玉碟虚影却直直的跃入了天帝的神魂之中。青凰足尖一点悬空而立,极力催动还魂草和龙珠,倏而那香炉之中飞出一尾蛟龙虚影引带着龙魂也一举跳入了天帝身体里。
青凰大笑一声,以木系仙力凝聚为刃迎着锦觅经脉处的切口斜剜进去,收刮尽了锦觅身体中的三千弱水灵力和应龙半身天命寿元,凝成一珠小小的血钏子,青凰呼吸一滞,极缓极稳的将血钏子引过来回归天帝的身体。做完这一切才沉沉的叹了口气,腰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而润玉眼疾手快在青凰身后施了方屏障接住了她。
龙珠还魂香燃尽了,香炉之中不留半点灰烬。甜甜腻馥郁的香气逐渐退散开来,再也闻不到一丁点气息。
天帝收敛心神仔细吸收着从锦觅身上取回来的半身天命寿元,深深地朝青凰行了个礼,“青凰仙子对润玉恩同再造,润玉不敢忘怀,还请青凰仙子受润玉一拜。”
青凰愣了一下,连忙拉住天帝的手拦住他,“陛下何必如此,此番血灵子一解陛下又得了蛟龙一身精魂,哪怕不能助陛下提升血脉修为,也是能重得逆鳞护心。”青凰顿了一下,郑重的朝天帝作了个礼,“陛下,此后天高海阔大可畅心自在逍遥,青凰在此预祝陛下建盛世功业,享安稳岁月,留万世功德,得胜友娇妻,看海清河晏云卷云舒。”
天帝心中柔软,克制不住的抬手极快的轻摸了一把青凰的脸,柔声道,“那润玉就承青凰仙子雅言了。”
青凰眼中温软,低低的应了声,忍了又忍,没忍住用手抚着天帝的脸,涩声道,“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最该得到幸福的人,一定一定不能因为锦觅的缘故自暴自弃,也不能因为旭凤的话故步自封知不知道?”
天帝差点没忍住把脸颊靠过去贴近青凰的掌心,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和青凰拉开距离,低低的应了声“好”。
青凰也不在意,只是更往前走了几步,眼看锦觅已然被解除血灵子之术的反噬压制得转回霜花真身了,才微笑了声,慨叹道,“锦觅你当真以为堂堂六界至尊的半身天命如此好得好还。”青凰说到此处愈发觉得这个霜花愚蠢得让人发笑,好心好意的抬手渡了些木系仙力护持着,却眼眸微敛着戏谑难祛,透出一股子骄矜高傲的居高临下之感。
润玉哭笑不得,略摇摇头,叹道,“青凰你还是这样,半点没变。”
青凰朝润玉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天帝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中温热一片,虽然天帝饱经磨难已然散去了再同人痴情缠绵再爱一场的雄心壮志了,单只瞧着青凰和润玉两人恩爱亲密,也仿佛是圆了自己的一个梦。
倏而那片六瓣霜花腾飞起来,一瓣瓣霜花消融不见,屋子里也氤氲着浅淡的水雾,仿佛是锦觅的真身消融而形成的。第三瓣融完了,一时寂静无声,青凰本以为还要接着融霜花,却见那剩余的三瓣霜花飘飘摇摇又落了回来,顷刻之间幻化为锦觅的模样,一身粉衫子被血水和汗水浇湿了,整个人蜷缩着一小团。青凰挑了挑眉,语气怪异,“这锦觅倒还真是天之骄子,盛宠非凡,昔年我解除风水二神长女同润玉的婚约受上神之誓反噬,丢了性命,险些魂散灵消。而如今锦觅同样也是上神之誓反噬,还有扰乱天帝命运夺天帝造化承天帝半身天命的罪责,竟也只是熔了一半真身?天道不公至此,倒也是同人不同命了。”
润玉气急,连忙上前去捂了青凰的嘴,厉声唤着她的名字。“青凰!”
青凰面露无奈,拍拍润玉的肩膀挣脱开来,手上凝了点微末的木系仙力渡过去给锦觅吊命,让她刚失了天帝渡过去的半身天命和一半真身还能清醒过来,泪眼汪汪的看着青凰,眼看着青凰毫无动静就又扭过头去看冷着脸面无表情的两个天帝陛下。
锦觅哀哀戚戚,“小鱼仙倌……”
润玉蹙眉,连退了好几步,恨不得离锦觅十万八千里,冷哼了声,“敢问仙子所唤何人?”
锦觅脸色更可怜了,看向润玉所站的方向,“小鱼仙倌,我好疼啊,你救救我吧。”
润玉:“……”润玉朝天帝递了个眼神,传音道,“这就是天帝挑中的天后?”
天帝惨然一笑,扭过头去根本不敢看润玉那含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