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家来的亲戚

林浅雪骑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冲过一段缓坡，来到红星袜子厂。下车后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整了整衣服下摆。平复了一下刚刚上坡累的有点喘的身体，推车经过门卫室。

林浅雪魏叔，早上好啊。

老魏是小林啊，你是来接你亲戚的吗？一大早就有两人来找你家老林，说是你老家来的。

老魏是厂里的老人了。年轻时在厂车间里干了十几年，年纪大了犯了风湿，腿脚不好就退了下来。老厂长惦记着他的功劳，看他孤苦伶仃的，就让他看厂门，这一看又是十几个年头了。老头是个闲不住的人，说了几句就去扫厂门口的道路了。

林浅雪在厂里的人缘极好，虽没有在这里上班，但大多数的职工都认得她是科长夫人。林浅雪一路进来，打招呼的人不断。销售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浅雪还没推门，就听到丈夫林远征的说话声。

林远征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真的无能为力，现在厂子不景气，好多工人都面临着下岗……

林小军我们不要求做什么管理层的事，随便做个搬运工、清洁工也行的。

林浅雪敲了敲门框，推门进去，看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好几的男子，旁边站了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妇女。两人都是那种干惯农活被晒的黝黑的皮肤，穿着常年干活而磨的破旧的衣服。

刘月娥你是林芊芊的妈妈吧，我是刘月娥，芊芊小时候回老家，我还经常抱她呢，记得吗？

林小军婶子，我是林小军啊，就是老家西村那边的。

林浅雪你们这是？有什么急事慢慢说。

办公室里的一对中年男女看见进来的林浅雪，愣了一下，这是老林家的那位婶婶吗？论年纪应该比自己大，可这样貌愣是比自己年轻不少，城里的生活果然能养人啊！他俩更坚定要在城里留下来了。

林远征他们是想让我给在厂里安排个事做，可眼下……还是你们自己来说吧。

林远征望着小军、月娥两人，示意他们自己说。

林小军随便做什么工作都行，我们来城里已经好几天了，实在是找不到事做，才来麻烦叔婶的。

刘月娥我们是逃计划生育，从老家偷跑出来。只要不让我们回乡下去，真的做什么都行。

刘月娥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她怕被人听见，传出去会被遣送回乡下计生办。

林远征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厂子里生产的袜子都快堆满仓库了，卖不出去啊。我当个销售科长也难，厂长那里给我立了军令状，我都快要被撵走了。明天还要出趟差，就希望能拿几个订单回来。

刘月娥听完林叔说的事，和小说商量了许久。决定放弃进厂当工人，改做点袜子小生意。

刘月娥我们想弄些袜子去卖，就是凑不足本钱。叔你看看，能不能和厂里说个情，让我先奢一些出去卖？

林远征行啊，这是好事。也算是帮我缓解一点压力。

这年头往乡下打电话实在不方便，乡下接个电话要跑别的装了电话的人家里去，林远征也很久没打电话了，现在有机会问问老家的人，当然不肯错过。

林远征老家那边最近都还好吧？我爸他身体怎样？我们想接他来城里住，他死活不肯，舍不得他养的那几头牛，和他的菜园子。唉……

林小军都好，田耕好了，秧也插完了，牛一年的春耕使命也完成了。地里红薯也已种下去。平时就看看稻田里的水，锄锄菜地里的草。已经过了繁忙的春耕季节。

林妈妈邀请二人来家里吃饭，便要回去买菜了。不管怎么说，老家来的亲戚，虽然出了五福的不是很亲的那种，但来了都是客，请去家里吃顿饭是必不可少的。

临走前，林浅雪偷偷拉了拉丈夫，示意他出办公室来一下。

林浅雪芊芊最近情绪不太好，可能是考前压力大了，也可能是……等她考完，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她……

林远征这个一向是你们做主的，我没意见，但要委婉一点，别让她伤心难过。最好让林凡告诉她。

林远征回到办公室，和小军、月娥三人聊了半天的家常。商量了一下卖袜子的细节，临近中午下班，林远征带着二人去了财务科，给他们做了担保并交了一部分货款。从仓库奢了五百双男女小孩穿的各式袜子出来，整整三大蛇皮袋。

林远征自行车后座上驮了两袋，推着走，小军肩扛一袋。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在九十年代初小县城一角的石子路上，憧憬着未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