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大家都做过。有些梦,虚无缥缈;有些梦,亦幻亦真;有些梦,在梦里还没醒时就知道这是梦,还好是个梦。
林芊芊趴在床上睡着,时而愁容满面,时而惊恐不安。被子只剩下一个角被她紧紧拽在手机,一大半由床沿已经垂到了地上。
她正在做着一连串奇怪的梦。梦里刚开始她被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堵住,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林芊芊眉头皱了皱,喉咙微微蠕动。
梦里她正在和混混们解释说她听不见,并不是有意冒犯。
梦里混混们听不进她的解释,要动手了,来抓她。她拼命的逃。林芊芊天生腿长,逃跑起来很快,只是在梦里腿有些不听使唤,她累的腿软实在跑不动了。在街角转了个弯,趁机蹲在垃圾箱后面。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在身后地上摸着,想摸块趁手的砖头。却摸到一根嵌在墙里的自来水管。等了很久很久,也没见那伙人追来。
林芊芊眉头舒展,拽着被子的手松了些。
梦里她开始往回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啊”大叫一声,脚踩空了,失重下落掉进个缺了井盖的下水道。
梦里她头磕碰在石壁上,破了道口子,趴在水坑里。鲜血流过脸颊,顺着脖子,浸透了胸前的衣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来。
林芊芊心想这回完了,死定了。眉头紧锁,舒展,紧锁的复杂变化着。另有一丝微弱的意识在在心底慰藉自己,这是梦,不是真的,这肯定是梦,不会是真的。慢慢半梦半醒的想到,还好是梦。
林浅雪芊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林芊芊谁啊?
芊芊被惊醒了,不耐烦的喊了句。
林浅雪你这丫头,我是你妈妈——林浅雪。
林芊芊的妈妈名叫林浅雪,和她爸爸林远征同姓。林芊芊耍起脾气来或者撒娇的时候,就经常直呼妈妈的大名,林妈妈也经常拿这事说她没大没小,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林芊芊喔,时间还早。
芊芊应了一声,心情堵堵的,可能是受了梦的影响,也可能是被妈妈吵醒了的不愉快。拉起被子蒙头继续睡,她还想看看,刚刚在梦里的她,后来怎么了。可是怎么都不能进入那个梦了……
林芊芊今年十五岁,初三即将毕业。昨夜功课复习的比较晚,今早有点睡过头了。她赖了会儿床,不耐烦的坐起来,伸着懒腰。
她睡的是一张逼窄的老式木床,床头摆着一张掉了些漆的五斗橱,上面放了一架粗笨的国产三用机,旁边堆了十几盒磁带。她最喜欢磁带里的那首张真的歌《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老式的房子窗户都不大,早晨第一缕阳光已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缝隙,斜照在床对面的墙壁的挂历上,上面翻到的那一页是昨天的日期:1992年05月27日,星期三,农历四月廿五……
她看了眼放在床头上的衣裤,一件绿色的翻领小外套,一条灰色带绿色小圆点的修身健美裤。突然感觉好土啊,她也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觉,难道是妒忌梦中自己的衣服比这现实的更好看?
林芊芊一边穿衣服,一边还想着那梦中的情景。伸手在大腿使劲的扭了一把,很痛。不甘心的再扭一把,依然很痛。她心想,还好现在是真实的。
林浅雪丫头,你磨磨蹭蹭的什么呀,再不起床,你上学就要迟到了。
走出房间,再一次觉得自己家也不是那么顺眼了,就是一种藏在记忆深处模糊的感觉。二楼是个两室一厅,一间她住,另一间他哥哥住。客厅里靠墙摆了张矮矮的柜子,柜上是一台17寸黑白电视机,对面靠墙放了一张长沙发。外边还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摆了几个装着土的破搪瓷脸盆,盆里种了些指甲花和鸡冠花。
芊芊下了楼,看了一下桌上的早餐,有稀饭、油条、榨菜丝、还有她最爱的小鱼干。肚子瞬间空了,咕咕的叫着。
林妈妈还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林爸爸已经吃过饭早早的去厂里上班了,最近厂里不景气,厂子一半的工人正面临下岗。她哥在高中住校。芊芊抓起杯子牙刷毛巾,到院子里的水池洗漱。
早餐吃的很安静,芊芊还在回忆着刚才的梦。默默地喝着粥。林妈妈一会给她夹榨菜,一会给劝她吃鱼干。
林浅雪多吃点,马上就要中考了,营养要跟上。
林芊芊妈,我问你个事,人真的有上辈子吗?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被坏人追,掉进了个地洞,感觉很真实,就像以前发生过似的……
林浅雪别瞎想了,就是个梦。怪不得我之前听见你大声‘啊’了一声,我在厨房都听见了。
林芊芊我哥这周末回来吗?我想问他点事?我哥给我说的那些我小时候的事是真的吗?为什么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浅雪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不相信你妈呢?什么事都只信你哥说的。我吃饱了,一会要去你爸厂里看看,最近眼皮老是跳,我怕厂子里有事发生。
芊芊也吃饱了,背上单肩小书包,是她妈妈扯的布用缝纫机自己做的,用其它颜色的布贴了几朵小花。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土的不能再土了。
林妈妈走出院子又回头说了一句。
林浅雪芊芊啊,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分心,安心备考。你成绩虽好,妈很放心,有些事情,妈也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
难道真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么。林芊芊心里想到妈妈那没头没脑的话,还有那个令人心悸的梦,不惊嘀咕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