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

兄长正在抽查阿凌的功课，我在旁边无聊地咬着点心。

阿凌支支吾吾地背不出下半篇来，兄长扶额叹息道，“先生教你的你竟是浑都忘了，长此以往，若是传扬出去，往后哪家小姐肯将终身托付于你？”

我在心里默默地点头。阿凌瞪大了眼睛，“姑姑不也还没成亲，小叔叔怎么就开始操心我的婚事了？”

我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差点没被噎着。这熊孩子，真是白疼他这许多年了，怎么能在危急时刻拿姑姑当挡箭牌呢？

兄长出奇的生气，罕见地径直将书拍在桌案上，呵斥道，“胡闹！你姑姑的事何时轮的到你来过问！”

阿凌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也有迷惑。兄长素来宽和，极少与人动怒，更何况还是阿凌。怎么这次，兄长连书都摔了呢？

我有意要解开书房中尴尬的氛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阿凌不过随口一问，我都不放在心上，兄长又何须动怒？阿凌，过来。”

阿凌垂头丧气地走到我身边，顺便还偷偷看了几眼他的小叔叔。

“姑姑，有过喜欢的人吗？”

我微微挑眉，还敢问？可见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我想了想，渴望从脑海中扒拉出一段潸然泪下的爱恨情仇，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仔细想想，我除了被蓝忘机拒婚过也没有什么别的情感纠葛了。想起蓝忘机，我抖了抖。他就算了吧？

“喜欢的人？很久以前就不记得了，应该......是没有的吧？”就算是当年我有过喜欢的人，可我既然能把他忘了十余年并且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可见我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吧？

想到这，我忍不住向兄长求证。“对吗？兄长。”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大清了，除了暖暖，告诉我最多的人就是兄长了。

兄长笑了笑，“是。”

阿凌显得很失望，我突然发觉今天的阿凌有些不对劲，他今天的胆子怎么这么大？顶着兄长愤怒的巨大压力，还敢问我情感历史。即便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也还是太反常了些。不过碍于兄长就在旁边，我也不好现在就揪着他问个明白。

暖暖说以前金麟台是没有梨花的，金麟台的每一寸土地盛开的都是金星雪浪。

我念住花枝的手一顿，问道，“那为何如今又有了呢？”

暖暖毫不犹豫的答道，“那是因为小姐喜欢，以前骑山上开的最多最好的就是梨花了。”

我歪着头想道：我喜欢梨花？

我自醒来便一直呆在金陵台，除了祭拜义父，和偶尔见见明月，几乎是不会离开金麟台的。因而我见过最多的花，便是金星雪浪和梨花。

金星雪浪是牡丹中的珍品，牡丹又是花中之王，雍容华贵，美艳大方。我却多喜爱看看梨园中温婉的梨花。我从没想过，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喜欢梨花。

但是梨花并不是在我醒来后就已经有了的，而是某一天，兄长突然命人遍寻珍奇的梨花良种和善于栽培梨树的能人来栽植梨树。我还以为，是兄长突然改了性子，喜欢上梨花了。原来竟是因为我。

可在此期间，我根本没见过梨花，更别谈无端提起喜欢梨花的话了。

当我把这话告诉暖暖后暖暖笑了笑，“小姐又不记得了？当时小姐才刚刚醒来，听说了仙督是你的义父，闹着要去岐山见他。宗主怕你刚醒来情绪不稳，无奈之下才带你去了岐山。原本岐山应当是荒芜一片，不想从前山上的梨花竟都还开得好好的。小姐临行前还看了好几眼呢。”

我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吸引我去看那些梨树。可当时我并未多言，仅仅是临走之时回眸看了一瞬。原来兄长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连我自己都还没发现的心思。

“兄长当真是心细。”

“宗主不仅是心细，但就这份心思便是难能可贵至极。昔年老宗主还在时，即便是知晓小姐喜爱梨花，可也从未动过替小姐栽植梨树的心思。哪像宗主动了金麟台百年来只栽金星雪浪的规矩，独独为小姐建了梨园，又为了让梨花四季常开，好叫小姐随时都可观赏，还特意命人在梨园中修了温泉。就是放在仙督还在世时，也能为小姐费这份心思，只是到底不及宗主心思剔透。小姐的所思所想，宗主都一清二楚。”

我低下头，恍惚想起，仿佛是义父的忌日快到了？

暖暖说，“正是呢，我早便为小姐准备好了。”

暖暖说的准备，不但是准备祭奠所需的物品，还是要替我准备一个离开的理由，好瞒过金麟台的其他人。

听闻当年我义父亦是驰骋仙门百家的人物，只是后来墙倒众人推，不仅成了人人喊打的奸邪之人，更是连为他立碑建墓的人都没有。

人死如灯灭，我不知道义父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的一般大奸大恶。但暖暖说，不管义父对旁人如何，义父对我总是没话说的，要不是当初义父救了我，我恐怕连会到金麟台的机会都没有。

兄长感念义父对我的恩情，寻了处偏僻之地，替义父立了墓，许我可时时去看看义父。

但兄长毕竟是仙督，是金氏的宗主，一言一行都在仙门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事也只能悄悄替我办。我也担心一旦被人察觉此事会对兄长不利，只能在义父忌日的时候悄悄地去看看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