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室内,我学着兄长,笨拙地行着拜师礼。
兄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举高了自己抬着的手。
幸好在出门前,母亲曾让人恶补了我的拜师礼。
不然众目睽睽之下也太尴尬了。
立于上方的蓝氏弟子,翻开一本厚厚的典籍。
他清了清嗓子,道:“蓝氏家规凡三千五百条……”
这么多!
开什么玩笑!
有那么多时间管什么家规,我为什么不多翻两页医书?
蓝氏的人太可怕了!
他们的时间该有一半都花在背家规上,剩下的时间也在践行这套家规吧?
“曰不可习歪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烂守学徒,传非其人,不可私藏暗器……””
不可私用暗器和不可私藏暗器?
这两个意思不是差不多吗?
是有人藏了不用或者干脆用了不藏吗?
看来有不少人钻家规的空子嘛,把立家规的人都给吓怕了。
同一件事居然说了两遍。
“沐浴后需更换衣物……”
我换不换衣服关你什么事,这你都要管。
“抹额意欲规束自我……”
我默默朝着上方的蓝曦臣的额头望去。
蓝曦臣觉察我的目光,和煦一笑。
我:美人果然是美啊,笑起来更好看了。
我突然又想到兄长眉心的一点朱红。
我曾问过母亲为何金氏弟子皆一朱砂点额,母亲只告诉我那是金氏弟子的习惯。
后来我才知道,以朱砂点额,意喻“启智明智、朱光耀世”。
我打了个寒蝉。
虽然我也是金氏的人,但我还是想说,金氏这自恋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幸好我不用点朱砂。
“不可擅动他人抹额……”
看来抹额是真的很重要,不然也犯不着一再强调。
毕竟是连宗主都戴着的东西。
真想知道要是动了会怎么样呢?
“抹额不可做他用……”
“不可佩戴串珠等有声之物……”
“腰佩物不可过三……”
“不可私自修改衣衫……”
“不可擅动……”
我掩嘴打了个哈欠。
本来还对传说中名声赫赫的蓝氏有点好奇的,结果一上来就是三千多条陈腐家规。
枯燥又无味,这谁顶得住?
我单手撑住头,用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兄长微微后仰,道:“再忍忍。”
我想说,这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不可荒废学业……”
“……”
“兰陵金氏拜礼!”
在我第一百零一次即将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后,突然听见这么一句高呼。
家规呢?结束了!
我跟在兄长后面出列。
反正我也就是走个形式,说话上面的,自有兄长在前面顶着。
“兰陵金氏金子轩拜见先生。”
“先生弥纶太虚,不屑俗物。家父特意为先生广寻天下之经典,编就河洛经世书一套,并用金线变编成,还望先生不弃。”
蓝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
兄长抬手,我身旁的人将装着经书的匣子递给蓝氏的人。
我还在研究老先生的心思。
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传闻姑苏蓝氏家学渊源,嗜书如命,把自家藏书阁看得跟宝贝似的。
应该是没有道理不喜欢这套难得的经书的。
不会不喜欢,那不就是喜欢喽?
唉,蓝氏家规当真是可怕。
连人的喜欢与否都不能直接摆在脸上,这么绷着得多辛苦啊。
谁知道没人的时候他是不是一脸激动地把经书抱在怀里睡觉?
蓝老先生:“阿嚏”
美人一脸担忧道:“叔父可是身体不适,莫不是昨夜着了风寒?”
蓝老先生:“不打紧。”
正当我有些心虚时,旁边突然传来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雍容华贵啊。”
不错不错,一本书用金线编成我也觉得很贵。
“华而不实。”
“别闹。”
“哗众取宠。”
嗯?
温柔的江姐姐旁边是臭脸的江澄,还有……一脸笑意的江远道。
视线右移,对上一双不爽的眸子。
聂明月!这个臭丫头一天不和我过不去是会怎样?
我小声回应道:“羡慕嫉妒恨呢吧你”
“白日做梦。”
我和聂明月可能是前世的宿敌,今世也不能幸免。
我们都是家中幺女,一见面除了互嘲就是互嘲。
我原本一肚子话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看到一个人后彻底沉默了。
聂氏拜礼,来的是聂怀桑和聂明月,还有……孟瑶。
“清河聂氏聂怀桑拜见先生。”
好家伙,聂明月也不说话。
“怀桑代聂氏向先生进献紫砂丹鼎一尊……”
聂怀桑回头望向孟瑶。
孟瑶手捧着匣子,微微冲着聂怀桑一笑,“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献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朴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
暖暖派去打听的人是说过,他做了清河副使。
既能被聂宗主派来保护聂怀桑和聂明月,想来他也是颇得器重的。
孟瑶,我不被承认的亲兄长。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