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

寂静笼罩着偌大的游泳馆，在场的人似乎都随着顾辞安略带悲凉的嗓音回到​那个沾染着顾辞安鲜血的夏天，以顾辞安的视角，重走了一遍他当年的路。

如果不是阳光撒进窗户，部长甚至觉得自己正处在寒冬腊月，即使在今天听顾辞安讲述当年的事，都让他感到如此冰冷，那真正经历过这些的顾辞安该是多么绝望，而且那时的他才15岁，禁赛和网上的言论对他造成的巨大的心灵创伤至今未能痊愈，轻轻一碰，便是鲜血淋漓。

宁皓站在远处，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过了一会，他双手握拳，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冷哼一声，箭步冲向顾辞安，在部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拎起了顾辞安，强迫顾辞安正视自己：

宁皓“顾辞安，你就这么自以为是，你凭什么送我走，你凭什么决定我的未来，难道我就不配与你们共进退吗！”

顾辞安“我不能让你的大好前途毁在我手里……”

宁皓“我愿意！可你连让我自己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把前途看的比情分更重要的混蛋吗！”

顾辞安无力反驳，只得低头不语。

宁皓看着顾辞安这副模样，感觉像是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倏地，他松开了顾辞安的衣领，顾辞安不防，向后跌去，却没等站稳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部长稳稳地接住了顾辞安。部长搂着怀里的人儿，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宁皓先一步抢了话头：

宁皓“顾辞安，你就是个懦夫，如果当年的事你肯坚持，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可到头来，偏偏是你最先放弃，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顾辞安“可我没有看错人，临走之前，我告诉教练我的位置由你来替代，最为合适不过，事实证明，我做对了。”

顾辞安看着宁皓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皓，那件事之前，宁皓视自己为神，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那件事之后，宁皓把自己当做仇人，恨不得从未认识过自己。顾辞安还能说什么呢，到底是亏欠了人家的，人家说两句也不过分吧。

宁皓倒是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当年自己交流期结束，回到俱乐部的时候，才知道顾辞安离开了，那时的自己满腔怒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要不是教练突然任命他接替顾辞安队长的位置，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顾辞安找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

宁皓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不打算再与顾辞安纠缠，他还想多活两年，早点结束，总不至于被顾辞安气死：

宁皓“顾辞安，我们来比一场吧，100米自由泳，你要是输了，明天回去俱乐部看看，你要是赢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怎么样，赌么？”

部长下意识地想替顾辞安回绝，这怎么可能呢？顾辞安已经三年没下过水了，而宁皓则是长期培训的职业选手，不管之前顾辞安水平如何，现在看来，这一场比赛根本就不公平，简直是在针对顾辞安。

未等部长想好该如何劝说顾辞安的时候，一道轻微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顾辞安“好，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部长有些诧异，顾辞安一向冷静，他不会不清楚这场比赛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答应了，部长侧目看向顾辞安，只见顾辞安眼神坚定，部长突然意识到顾辞安是想要跟过去的一切做个了结，不论输赢，这将是顾辞安最后一次以前队长的身份面对宁皓。

宁皓深深地看了眼顾辞安，看着看着，宁皓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过去那个记忆中的少年的身影重合了，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宁皓清楚地知道，从三年前开始，一切就都变了，他们都经历了太多的事，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彼此了。思虑至此，宁皓也不再言语，转身离去，顾辞安亦然，两个人背道而驰，夕阳映照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两个人清楚地知道，自今天之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更衣室内，顾辞安背靠着衣柜，屈膝坐在地上，微微有些出神，部长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陪在顾辞安身边，让他不会孤身一人。寂静中，顾辞安缓缓开口：

顾辞安“部长，今天的事很抱歉，我没想到宁皓会找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部长并不惊讶顾辞安会说这个，这个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全然不顾自己如何。部长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游泳部部长“没事，倒是你，瞒了这么大的秘密，真有你的。”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头看向顾辞安：

游泳部部长“你是不是知道当年是谁陷害你的？”

顾辞安“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结果就不会改变，再多的辩驳又有什么意义呢？终归是我自己的问题，怨不得人。”

说完，顾辞安就起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时止住了脚步，似是在安慰部长，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顾辞安“三年前对于宁皓我选择了逃避，而这一次我不会再懦弱，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话音落下，顾辞安便迈步走了出去，他的脊背挺直，似乎无论什么都压不倒他。顾辞安的话让部长心头一震，这样的顾辞安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的，以前的顾辞安温润如玉，平静的如一潭泛着涟漪的湖水，现在的他自信骄傲，更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部长忽然明白之前与顾辞安相处时的异样感觉从何而来了，那时的顾辞安并非是真实的他，虽说以前的顾辞安收敛了锋芒，平易近人，但相比之下部长更希望看到现在的顾辞安，因为他明白，只有此刻的顾辞安才是最真实的他。

眼看着顾辞安就要消失在视线中，部长连忙起身跟上，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一次顾辞安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