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往事（六）

一切安排好之后，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辞安的内心却是越来越平静，​他大概预料到了结果，他太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幕后之人的目的达到。

此刻，顾辞安的内心充满了失望与悔恨，失望的是在体坛中会出现这样卑劣的手段，悔恨的是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就中了套。不过，再多的想法都为时已晚。

江玖将顾辞安搂在怀里，不知在想什么。当他听到顾辞安因服用兴奋剂而被怀疑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周身的戾气像一潭泛着涟漪的湖水扩散开来，好在顾辞安的存在让他拉回了一丝理智，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工作人员进入房间后，没错过教练的急切，江玖的担忧，以及顾辞安的波澜不惊，手中的结果太过沉重，他担心会压垮这个少年，可规定使然，由不得他迟疑。最终他还是严肃地宣布了协会的决定结果：

泳协工作人员“顾辞安因服用兴奋剂，尿检结果为阳性，且无证据证明有人故意陷害，经协会高层商议，对顾辞安的处罚决定为禁赛五年。”​

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可真当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顾辞安还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旁的江玖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顾辞安似是嘲讽般地扯出一抹笑，摇摇头，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在场的人听：

顾辞安“我没有，真的没有……”

这一幕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经过多年的接触，大家还是很相信顾辞安，只不过没有证据，再多的相信，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的，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家不免有些怜惜顾辞安，好好的小孩说毁就毁了，尤其是教练和江玖更是知道，顾辞安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毫不在意，只是他习惯性的一个人抗下所有，从来不说自己的痛。

​江玖不忍，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顾辞安拦了下来：

顾辞安“我接受，但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俱乐部无关，希望协会能一视同仁。”

闻言，在场的人​不禁侧目，将目光都聚集到屋子中央的少年身上，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挺直的脊背，承担着在这个年纪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只是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似乎他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

工作人员在顾辞安如炬的目光中缓慢点头，郑重地许下了对眼前少年的承诺。

眼见着，顾辞安在对方点头后，眼中的光轰然破碎，散若浩瀚星辰，星星点点，慢慢褪去。

顾辞安一行人静悄悄来，静悄悄的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所以人心里都清楚，从今天晚上开始，体坛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走在门口时，迎面碰上了比赛结束后匆匆赶来的纪楠，对于纪楠会出现在这里，顾辞安并不意外，毕竟他是最想知道结果的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轻抬了下眼帘，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默默地跟在教练身后，而纪楠也由进门时奔跑改为慢步前行，直至停下。两人擦肩而过，这一次谁都没有心思在针锋相对。

直到顾辞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纪楠才回过神来，他清楚地察觉到顾辞安变了，虽然他还是那么平和，但那个原本骄傲的人儿收敛了锋芒，回归了平庸，双眸中失去了光亮，只剩下冷漠，只是一眼，却让纪楠有了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背后一凉，久久未能缓解。

纪楠夺冠，顾辞安缺席的消息迅速席卷中国的大江南北，对于顾辞安未能参赛的原因众说纷纭，然而无论网上怎么议论，当事人始终未出面解释，就连俱乐部也是不做出任何反应。直至晚间，中国游泳协会官博发布对顾辞安的处罚决定，如平地一声雷炸响了泳坛，网友们对此议论纷纷，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增长，更是力压纪楠夺冠，登顶热搜榜第一。

是夜，顾辞安缩在宿舍床的一角，头偏倚着墙，在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微弱的光亮。顾辞安近乎是无意识的翻着网上的评论，一句句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忽的，顾辞安瞳孔猛的一缩，一句评论闯入他的视野之中，“这种人就不配再进泳坛。”这句话压垮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坠入无底深渊。

顾辞安将手机倒扣在床上，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所有的情感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一齐爆发，顾辞安把头埋在双膝间，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甚至差点窒息，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却也是哭的肝肠寸断。

不知过了多久，江玖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顾辞安如一头受伤的小兽，独自一人舔舐着伤口，江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顾辞安身子一直在抽搐，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试探性地问道：

江玖“辞安哥，你没事吧？”

顾辞安“我没事……”

顾辞安依然窝在角落里，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声音里有些许的哭腔，而且异常明显。少年仰着头，表情冷漠而麻木，任由黑暗将他蚕食、吞没。

江玖还想说什么，但是顾辞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顾辞安“江玖，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听出顾辞安嗓音中的嘶哑，江玖紧咬着嘴唇，隐隐有些出血的痕迹，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轻步离开，临出门之前，不放心的说道：

江玖“我就在外面，有事记得喊我。”

无人回应，江玖只得转身关门，将那一片空间留给顾辞安自己。

江玖出去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认识顾辞安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没见顾辞安哭过，之前带队再苦再累的时候都没有，这次却哭的那么伤心。

恰在此时，教练路过，看见江玖待在顾辞安房间门口愣神，便停下脚步，问了缘由。

江玖“教练，辞安哥哭了……”

教练看着紧闭的房门，同样心疼这个小孩，他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又没有一个发泄的渠道，能哭出来到是件好事。

俱乐部教练“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怎么小心，辞安还是没能躲开这一劫啊。”

今夜月光明亮，映得月下的人儿一夜无眠。

顾辞安服用兴奋剂一事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网上的言论愈演愈烈，而在顾辞安在微博上道歉之后，更为尤甚，人们一窝蜂的涌到顾辞安的微博底下讨伐这个公认的泳坛耻辱，各种过分的言论层出不穷，尽管有少数的网友对顾辞安主动服用兴奋剂提出质疑，但也立马淹没在评论的浪潮里，没有溅起一滴的水花。

仅仅一个晚上，原本的天之骄子就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从那巅峰的王座上摔下，跌的粉身碎骨，自此，再无天才少年顾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