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红

我看到一片神奇的交织。

坠着红果的藤蔓和那些死物。

枪支的下摆在地面滑动，溅起石块和附在石面的烟尘。那些裹在厚厚布料里的人用器械遮挡了面容，提着枪缓步前行，我也是他们的一员。

我放下枪，直视灰霾遍布的天空。

远处是闪动的红点，坠落的红点，炸裂和哀嚎的红点，在一片灰色中像是遥远的星辰。

我身边失去一条腿的队友和我一起看着天空，他双手合十，正在祈祷。那些模糊，连续不断的经文像他腿上那撕裂处的鲜血一样越流越少，最后他停止了祷告，只是低着头痛苦的呻吟。

我们身边经过越来越多的人，痛苦和灰尘遍布每一张脸颊。

我应该是喜欢过红色的，红色的橡皮，手帕，蜡烛燃烧的火焰，窗帘，路边的小花，胸前的纸徽，还有子弹击穿的伤口。

我想着黑夜什么时候到来。

我希望黑夜来临时烟灰已经散去。

如果再次闭眼，红色会在视野的黑暗中留下一片紫色或是泛绿的影子。这块影子像是灼烧，让你的眼睛隐隐不适，但更像是水中的糖块，不要一会就会在黑暗中散去。

我想起小时候亲手漆的红色的墙，刺眼又夺目，把墙下的一切都映成火烧的颜色。搬家时被推倒后我仍觉得很美，像是巨大的烧痕，地面的灼烧。

我现在想到的是，不知何时就会有弹药炸过来，我们都会死在火海之中。

而对我来说，死在一片不断攀升的红色之中，是相当浪漫的，就像恋爱的少女死在玫瑰花海里，蜜蜂死在红花的蜜芯里。

红色是归宿，那是不会干枯的，不会变质的，不同于鲜血喷涌的红。

我身边那位战友整个身子贴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你现在，抬脚，然后看一切坠落。下面就是一片红。

红色的深处呢？一般是焰心的紫色吧。那片紧缩的，透明的，小小的紫。

我希望一切不要混乱，末端不会乱抖，静静吞噬一切。

有火的地方不会这么暗，这么冷，但是焰心会。我已经在燃烧了。应该吧。

但是爆炸声呢？没有爆炸，哪里来的火？

好安静啊。

你有想过焰心的深处是什么吗，你看不到的地方，绳结的焦黑之上，亮到你无法看见，你也无法去感受，只是静静看着一切燃烧之时。

不是紫色，不是透明的石蜡蒸气，不是噼啪的火花。

不是暗，不是冷，不是透明，不是一切你曾猜测。

红色在向上，我在没入火焰深处，一切都很暗，很冷，像麻木的插片。这说明我还是没有到达深处。

然后，我达到了。我看到了一片光，亮到吞噬一切而又透过一切。

我感到全身前所未有的酥麻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