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美食等待被品鉴,却等了个寂寞。
五个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能认真吃饭的人,要说有,也只有江澄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魏婴把筷子往下一放,说道:“我吃饱了,婶婶你们继续。”
说完,魏婴一个转身,就离座上楼了。
随着他一起上楼的,还有另一个人的一双眼、一颗心。
蓝湛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微微收紧。
看着魏婴离去的背景,想马上站起来冲过去,拽回来,揽进来。
这人,太上头,太会拿劲儿了!
蓝湛一颗心揪得生疼。
江澄说道:“妈,今天他虽然吃得还是挺快的,但是刚刚吃了不少呢。是吧?”
虞夫人心中一暖,这儿子也挺贴心的,还懂得关心哥哥了。
于是,柔声说道:“嗯,是吃得不少。”
闻言,蓝湛心中更是一痛。
刚刚,魏婴才吃了几口?!
本以为中午在公司没吃多少,回到这里有江厌离和虞夫人,他好歹能好好再吃一顿晚餐。可是,通过江澄的这句话,蓝湛知道,他这几天,晚餐也没正经吃。
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又熬了几分钟之后,蓝湛忍不住缓缓放下筷子,对虞夫人道:“虞夫人,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着,蓝湛站起来就要走。
虞夫人却喊住他:“蓝湛,等一下。”
蓝湛回头,只见虞夫人迅速将自己碗里的饭菜吃完,然后就走到蓝湛身边,说道:“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暴风雨要来,总是拦不住的。
虞夫人如是想。
蓝湛闻言,瞬间明了虞夫人的意思,久痛的心中泛起一阵暖流。
他温声说道:“我自己可以。”
短短的五个字,却透着责任、自信与坚毅。
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稳重的少年,虞夫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应该去的。”
见状,蓝湛不再坚持,跟着虞夫人身后,上了楼。
“咚咚咚。”
里面的人说道:“我已经睡了。”
虞夫人闻言,一挑眉,说道:“睡什么睡?!是我,开门!”
接着,才听到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门开了,魏婴尴尬地说道:“原来是婶婶啊!”
虞夫人说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魏婴心道:“我以为是谁?我还能以为是谁?”
他猜测蓝湛饭后会上来,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自然以为是蓝湛。要坚守傲娇的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已经睡了”。
说完,他就想咬自己的舌头。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真是让人头大。
听到虞夫人的回应,魏婴难掩一阵失落。
他打开门,却发现跟着虞夫人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以为的蓝湛。
魏婴心道:“怎么几天不见,架子还端起来了!竟然都能请得动婶婶给他开路。”
魏婴瞥了一眼蓝湛,没说话。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蓝湛和虞夫人都看着魏婴,魏婴只看着虞夫人。
这三个人当中,话最多的人是魏婴,可是他正在置气。说话最爽快的是虞夫人,可是她现在满心满脸的尴尬。剩下一个本来就话少,再加上虞夫人在,不知从何说起,又无法做出什么动作,只能保持他惯有的正襟危坐。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进入了沉默期。
过了两分钟,魏婴忍不住打破僵局,问道:“婶婶,有什么事吗?”
虞夫人脸上一阵赧然之后,坦然说道:“阿羡,你是在生气蓝湛不给你主动打电话吗?”
魏婴一愣,被猜中心思的窘迫,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瞟了一眼蓝湛,口是心非地说:“哪儿有啊!他不联系我,我刚好清净了。谁生气了,就是突然间不想理他罢了。”
闻言,蓝湛的脸瞬间又结了一层冰。
虞夫人没把魏婴这句话听进心里,她继续说道:“是我不许他给你打电话的。”
这下,魏婴彻底懵了!
“什,什么?婶婶,你为何不让他给我打电话?”
魏婴不明所以地看着虞夫人。
虞夫人还未答话,魏婴又突然转头看向蓝湛,问道:“不对不对!蓝湛,你为何要听我婶婶的话?我婶婶可有威胁你?”
魏婴脑子转得极快,瞬间想到这里。
这话说得有点直白,也不是很中听,可是虞夫人被这话卡的“咳咳”了两声后,饶是那张刀子嘴,此刻也完全无法反驳。
是啊,她威胁蓝湛了。
用蓝湛对他的感情,威胁了他。
虞夫人硬着头皮,在魏婴的震惊中,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从蓝湛进门以后,魏婴第一次正视蓝湛。
魏婴一边听着,一边凝视着这个人,恨恨地想:“这只闷葫芦,到底心里憋了多少委屈?!”
结果,越看越难受,直到魏婴的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蓝湛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瘦削的脸颊,充血的双眸,微微深陷的眼窝,以及满面的疲惫。全身上下都在诠释着:憔悴与隐忍。
唯有那一双眼,依然炽烈地回望着自己,仿佛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魏婴定定地看着蓝湛,虞夫人后面说的道歉之语他一概没有听到,回忆着蓝湛离开前的不舍与伤感,这半个月没有主动联系的煎熬,以及这三天他故意不理他……
眼眶一热,眼泪便这么落了下来。
他唤道:“蓝湛……”
两个字,低沉的音调,浓重的鼻音,都在诉说着主人的无尽心疼。
魏婴转头面对始作俑者,质问道:“婶婶,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魏婴。我没事。”
蓝湛及时出声,截断了魏婴的话。
他理解那个时刻的虞夫人,也理解这个时刻的魏婴。
没有其他原因,唯一的原因,就是爱。
魏婴看着虞夫人,满眼的泪滴,刺得虞夫人心里发酸,眼睛生疼。
可是,她能说什么?她又该怎么说?
向他解释自己的一片苦心?
他那么聪慧,怎会不知?
蓝湛看了一眼虞夫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虞夫人懂了那目光。
她对蓝湛点点头,便出去了。
每望一眼秋水微澜,便是泪光盈盈。
魏婴看着蓝湛,那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虽寂静无声,却实实在在砸在了蓝湛心头。
他伸出手,抚上这张想了半个月的面颊,想抚平那人紧皱的眉,想关上那两汪泉水的开关,想触上那颤抖的花瓣……
魏婴捧着蓝湛的脸,说道:“蓝湛,你为何答应婶婶的要求?为何不直接对我说?纵然和你私奔,我也是愿意的。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煎熬?你,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这半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蓝湛,对不起……蓝湛,谢谢你。”
越说到最后,魏婴的声音越颤得厉害。
因为,他想起了好多好多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想得越多,心里越痛,越心疼蓝湛。
蓝湛怎么也擦不完这人的泪,索性将这个泪人拥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那只蝴蝶堵上了那人那两片颤颤巍巍的花瓣。
所有的话,都在这里消融。
魏婴,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这一晚,两个人再也没有从房间里出去过。
没有做什么,而是说了很多很多话。
三天没有打电话,竟仿佛攒了一个世纪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完。
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两个痴缠疯魔的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说到了地老天荒。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从房间出来,虽然没有任何语言,但是流转在二人之间的情愫,距离近了都会烫到人。
魏婴走到厨房,看到正在和阿姨忙着做早餐的虞夫人,笑着说道:“婶婶,早上好。”
虞夫人看到这个仿佛死而复生的少年,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早,小冤家!”
魏婴嘿嘿笑着,说道:“婶婶,对不起,昨晚我……”
虞夫人见状,知道魏婴想通了,也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她截断他的话,爽快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婶婶都懂。过去了,都过去了。”
魏婴一听,对着婶婶粲然一笑,满眼星海。
他转头看了看早餐,说道:“哇!看起来好美味啊,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虞夫人看了一眼比昨晚简单了不少的饭菜,笑道:“知道你饿了!快去洗洗手,回来就吃饭。”
饭菜是否美味,不但与饭菜有关,更与心情有关。
吃过早饭,蓝湛和魏婴都坐上了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魏婴问道:“蓝湛,你昨天没开车过来?”
蓝湛:“司机送过来的。”
他特意没有开车,他想和魏婴坐一辆车回去,就像现在这样。
魏婴坐在副驾驶上,感受着左手穿过来的阵阵暖流,看着这个清冷雅正之人的侧颜,眉目含笑地说道:“蓝湛,把空调调低一些吧,好热。”
其实,不止魏婴一个人热,蓝湛也很热,影响呼吸和心跳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魏婴看着蓝湛开车的路线,问道:“咦,我们不去公司吗?”
蓝湛:“……”
有家不回,去什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