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寒冷的气息并未减弱,清早,兰海的上空迷雾重重。大地异常的宁静,万物皆在沉睡中。
廖岩从身后环抱着梁麦琦,躲在暖和的被窝里酣睡着。连夜的尸检工作,以及工作中复杂的情绪,让他身心俱惫。他的梦中出现了很多混乱的画面。和恩师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梦里再次重现,如今却突然阴阳两隔。梦里那个像极了梁麦琦的女人,也是时而出现,时而远离。每当他梦境中出现这个奇怪的身影,他抱着的胳膊就会不自觉地收紧。
而梁麦琦的梦境中,也是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身影:郑晓炯拿着一只红玫瑰和一只黄玫瑰在她面前晃动着;继父伸出拳头与她碰拳,还不止一次地在梦中提醒她:你!是!我!
“咳咳,廖岩!轻点……咳咳……”梁麦琦轻轻咳嗽了几声后醒了,她承受不住来自廖岩那胳膊的力量,她几乎是被廖岩给“勒”醒的。
混乱的梦境,梁麦琦的呼喊声,让神经敏感度本来就很高的廖岩也猛然醒了过来,梦境瞬间消失了。他醒来后却早已是另外一番场景,他将梁麦琦的身体强行扭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诧异地问:“麦琦,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好大的力气……”梁麦琦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只好吞吞吐吐地说。
廖岩反应迅速,看着梁麦琦脖子上那些浅淡星点的勒痕,他很快判断出是被自己勒的,他尴尬地说:“真希望噩梦赶快结束。”
梁麦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靠在床靠垫上,紧皱着眉头开始分析起来:“这些梦境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难道……那种手法真的存在?”
“什么手法?”廖岩也坐起身搂着梁麦琦,好奇地问。
“你应该看过《盗梦空间》吧?”梁麦琦反问。
“看过,2010年美国的科幻电影。怎么了吗?”廖岩越来越好奇了。
“植入催眠法真的存在吗……”梁麦琦答非所问,她继续着自己的分析,“催眠师通过语言引导和暗示,给心理患者呈现一个新的视觉幻境,从而移除患者的焦虑、紧张、抑郁的情绪。这是催眠术中最平凡的手法,主要用于心理治疗。一些催眠师想图谋不轨,就会利用这种技能把错误的想法植入患者的潜意识中,但这在心理医生的职业准则中是被禁用的。一旦被发现,会被吊销职业资格证。”
“你是说,我们的梦境,是被植入的?”廖岩追问。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科幻电影里的情节,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这种手法。但现在看来,这种手法是真的存在。”梁麦琦的语气很坚定,而且不容置疑。
“你继父对你用过这种手法吗?”廖岩继续追问着。
“他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剖析我的破碎童年,但我那些童年经历都是事实,他没必要再次植入。而且,这种植入手法在现实中是几乎不能成功的。除非借助外力……等等,借助外力?”梁麦琦沉思着,“东莨菪碱,恰好有这种作用。”
“东莨菪碱……”廖岩重复着这个词,他也开始分析起来,“乔真真被我控制时的眼神,还有赵子夜的自杀。那两杯咖啡中的药物残留……不对,麦琦,我们没有被植入过梦境。只是黑鳜在利用我们,结合我们经历的双色玫瑰案,还有黑鳜所续写的还没发表的小说,这些足以变成我们的潜意识。”
“浴室同性恋杀人案的突发,扰乱了她的计划,我们才没喝下那两杯咖啡。”梁麦琦对廖岩的推理加以肯定,“可为什么这些梦境看起来这么真实,就好像现实中,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会发生一样。”
“我不会让这些梦境成真的。”廖岩忽然抱紧梁麦琦,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他对梁麦琦的保护欲越来越强。
“其实,我继父已经不会让我觉得恐惧了。”梁麦琦将头枕在廖岩的胸口,缓缓地说,“这几天,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你想通了什么?”廖岩轻抚着梁麦琦的头发,温柔地问。
“我继父临终前说的一句话:你是我!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最近的案子,让我渐渐想通了。我继父说我就是他,其实,这是一种精神传承。他是希望我把他的心理专业技能传承下去。”
廖岩做了一次深呼吸后,轻轻地笑着说:“你继父不是有一个没来得及寄给你的包裹吗?你拆开看了吗?”
“包裹?”梁麦琦语气有些诧异,她轻轻抬起头回忆着,母亲刚回国时好像拿过一个包裹给她,她一直没拆开看过,“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包装都还没拆呢。”
“不想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廖岩引导着梁麦琦。
“被我放在那间工作间里了。去拆开看看吧。”梁麦琦离开廖岩的怀抱,边说边下了床,甚至都忘了披上一件外套。然而,急于去拆开包裹的她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廖岩也下了床,拿起外套,跟随梁麦琦来到贴满案情资料的工作间里。
梁麦琦把那个包裹拆开了,里面装的是几本关于催眠的书籍。这些书籍,是她在英国L大学里从来没看到过的。
那些书里,还夹着两份心理治疗病例。梁麦琦读着那些病例资料上一行行的英文,并在心里快速地翻译着,廖岩很贴心地为梁麦琦披上了外套后,也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那些资料。
两个人都被那些资料上呈现的内容震惊了。资料中,有两个很耀眼的名字:Jerrod和郑晓炯。于他们而言,这两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八年前……”梁麦琦计算着时间,“八年前,双色玫瑰案发发生的第二年,我正好在美国交换留学了两年,毕业后回国做了心理医生,三年后进驻刑警队,一直到现在。”
“按照时间推算,郑晓炯就是在八年前做的政法记者。”廖岩也心里推算着,“而上次你提到的Jerrod的遗书,如果你继父对他用过植入催眠法的话,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自己写下那封遗书了。也就是说,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让Jerrod先杀了Lvy,然后自杀。只是因为我提前醒来,让你继父改变了想法,所以亲手杀了Lvy和Jerrod。”
梁麦琦点点头,肯定了廖岩:“我一直不明白,我继父改变想法之后,为什么一直没杀我,他有的是机会。现在看来,他不惜用二十年的时间来观察我,就是在看到我的成长之后,决定把我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而郑晓炯,是个漏网之鱼,更像是他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道考题。”
“现在,这一切都明了了。”廖岩接过梁麦琦的推理说,“可以上报给队长了。”
“嗯。”梁麦琦点头示意着廖岩,“但是,要查找郑晓炯的行踪,还得让黑子来帮忙。”
“还有李沐白。”廖岩补充着,“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小瞳他们查到了什么,但我能确定,李沐白就是五芒星案的凶手。”
“是因为她戴着的那个十字架项链?”梁麦琦反问道。
“对。基督教徒的信仰。”廖岩回想着,随后他就冷笑着转移了话题,自我嘲讽起来,“幸亏相亲失败了。可真够讽刺的。”
梁麦琦的醋意又上来了,故意挑衅着廖岩:“聊天终结者,果然名不虚传。廖博士在这方面可真是天赋秉异啊!”
廖岩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他注视着梁麦琦,无言以对,只能试探地问:“梁博士吃醋了?”
“我才不吃连环杀手的醋……”梁麦琦故意淡淡地说着,把视线从廖岩眼中移开。
廖岩端正了梁麦琦的视线,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着,然后用梁麦琦的心理分析方式缓缓地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刚才口是心非。”说完,他闭起眼睛,粗暴地吻住了梁麦琦那微张的双唇。
梁麦琦被廖岩这粗鲁的动作震惊到,怔怔地看着廖岩,很快她放弃了挣扎,也渐渐闭起了眼睛,回吻着廖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