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公园入口,楼梯下的灌木丛中,躺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一个面部苍白、表情狰狞,体型微胖、嘴角流着丝血的中年男子。
魏然正在对着尸体拍照,见廖岩来,打了声招呼:“师傅,你休假结束啦?”
廖岩点点头默认,随后戴上魏然递给他的鞋套和手套,走到尸体面前,双膝跪下,用专业的法医手法,开始了现场验尸。他首先捏了死者的四肢,随后又扒开死者双眼观察眼角膜浑浊度:“根据尸僵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我们赶到现场的2小时前,脸部额头有虚汗,死前没有剧烈挣扎,也没有与人搏斗的痕迹,这些脸部及手臂上的擦伤都是灌木造成的,后脑枕部的瘀伤是上面的楼梯栏杆磕到造成的,没有一处伤痕是致死的,死因要等进一步尸检后才能确定。”廖岩说完后立即起身,一边脱下鞋套和手套,一边四处寻找着梁麦琦的身影。
贾丁已知晓廖岩的意思,向蒋子楠问道:“子楠,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谁是报案人?”
蒋子楠答到:“是几个逛街的人发现的尸体,然后就报了警,死者没有任何随身物品。那几个逛街的人还看见一名男子拿着一个背包从死者身旁匆匆离开了,30岁左右,皮肤黝黑,穿着坎肩白色T恤,低腰牛仔裤,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
“小瞳,监控查到了吗?”贾丁接着问陆小瞳。
“这条街道很偏僻,没有监控。”陆小瞳敲着键盘回答道。
郭巴提着一个包从远处跑来:“队长,这是在前面那个垃圾桶里找到的包,包里没有现金和信用卡,只剩下身份证、一张名片和一些随身物品。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就是死者,他叫姜文军,40岁,是一名注册会计师。对了,这个背带上有一块血迹。”
陆小瞳得知死者名字和职业,敲击键盘的速度加快了,很快她查到了这个死者的基本资料:“队长,姜文军的妻子名叫陈丽,住址也查到了,在银河公寓A区一幢301室。”
廖岩注意到了包上的一个新鲜的红色痕迹,“给我看下。”他从郭巴手里拿了过来,扇了扇闻了一下气味后说:“这是番茄酱!离这不远的X路上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郭巴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一下:“我马上去”。随后带着两名刑警向西餐厅方向跑去,消失在了人群中。
梁麦琦站在楼梯口四处观望,用敏锐的听力和观察力寻找着围观群众中可疑的身影。很显然,她并没有任何收获。
贾丁环顾了一眼四周,然后发号施令:
“子楠,你去找到这个陈丽,先把她带到局里来认尸,让她确认没问题就尽快签字同意尸检。”
“梁麦琦,小瞳,你们俩回去检查一下死者包里的随身物品,排查死者的社会活动,查出死者的社会关系。”
“廖岩,你要尽快确定死因,更重要的是要确定这个案件性质,到底是他杀还是意外。”
“这里人多眼杂,不要引起恐慌。收队吧!”
郭巴在西餐厅抓到了一个嫌疑人,和目击者描述的体型一致。正在审讯室里审问着。
郭巴:李冲,你上一次偷了一个女孩的手机,当场就被抓现行。怎么?技术不到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劫?而且还死了人!这叫过失杀人知道吗?
李冲:我没有杀人OK?我只是趁着店里没事出来偷懒一下。
郭巴:那你身上怎么会有死者的信用卡?
李冲:我看见楼梯上有个包,我就捡走了。
郭巴:难道你连从谁那捡的都没看见吗?
李冲:没有!我只看见一个人走在我前面,他晃晃悠悠的,就像喝醉了一样,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包在地上,我就捡起来走了。
李冲一再的否认,郭巴暂停了审问,走出审讯室。毕竟目前证据也不足。
拿到死者妻子同意解剖的签字后,法医室里,廖岩和魏然正准备着解剖前的清洁与消毒工作。
梁麦琦为廖岩了系好手术服的系带,她知道,有她在,廖岩不需要在解剖前放音乐。
死者姜文军躺在了解剖台上,还没有褪去衣物。
“他的包里有什么?”廖岩问道。
梁麦琦看着尸体若有所思,答道:“有洗漱用品,两本会计杂志,两瓶药,一张处方签,处方签上有药的名字,叫……维柯丁,还有一瓶叫……异丙嗪。”梁麦琦眉头紧皱,“这可不是我的专业范围。”
廖岩一直盯着尸体,用专业术语解释道:“维柯丁,别名维可定,是一种镇痛药物,用于缓解中度至重度疼痛。而异丙嗪是缓解手术后恶心呕吐症状的,因它很容易进入脑组织,故有明显的镇静作用;能加强催眠药、镇痛药及麻醉药的中枢抑制作用。处方签是哪家医院的,开处方的医生叫什么名字?”
“兰海市M医院,是一家私立的三甲专科医院。医生叫钱少杰。已经让小瞳在查了。”梁麦琦说道。
廖岩解开死者姜文军的上衣扣子,低头观察着那些手术伤口。“死者生前,刚动过手术,这是手术切口,一共四个小孔,这是内窥镜孔,这两个是器械操作孔,这个孔是用于取东西的。从位置上看,应该是胆囊。”
梁麦琦开始不明白了。她疑惑着问廖岩:“手术程序没问题对吧?可是刚做完手术就离开医院,他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廖岩看着眼前的尸体,也开始懵了。“开胸吧,来看看他到底怎么了。魏然,把他衣服褪去,给我手术刀。”
廖岩接过手术刀,向尸体的胸部划下去……这一刀下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尸体的腹腔内流出大量血迹,那些血迹染红了整个解剖台!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梁麦琦,她戴着口罩,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看惯了死亡现场的梁麦琦,还是受不了这种血腥画面,她似乎还是有阴影。
然后是魏然:“师傅,这血量有1000CC了吧!腹腔大出血,这就是他的致死原因?”
廖岩没有正面回答徒弟的话,而是眼光转向梁麦琦:“麦琦,去告诉队长,那个叫李冲的人可以排除嫌疑了,致死原因是腹腔大出血。”
梁麦琦得救一般地点点头,逃出了法医室。廖岩看出来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故意支开她的。
梁麦琦离开后,廖岩继续解剖工作。
休息室里,梁麦琦倒了两杯咖啡,一杯给了姜文军的妻子陈丽,然后坐下。
梁麦琦认为,在休息室里谈话,比在审讯室里讯问效果要好很多,况且陈丽不足以构成嫌疑人。
“这里不是审讯室,我也不是警察,这是我的工作证。你不必紧张,我们今天只是简单聊聊。看得出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梁麦琦用温柔的口吻,缓解了陈丽的紧张情绪,也降低了她的防备心理,就像以前和郎云妻子谈话一样。
陈丽一边抽泣着,一边对梁麦琦说道:“我丈夫去年查出了胆结石……经历过这个病的人都会说,光有一个石头就够人受的。就在三天前他又出现了症状,我们就立刻去动手术了……难道真是因为手术的事?”
梁麦琦用平和的语气解释着:“我们正在调查所有的可能性。很抱歉,暂时不能向你透漏。你能先说说为什么是他独自一个人吗?医院通常都会要求要有家属陪同,他们是不会放走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的。”
陈丽喝了一口梁麦琦给她冲的咖啡,接着说道:“他偶尔会运动,身体素质很好,只是因为工作常常没空吃早餐。做完手术后,他说他很快就能恢复。而且我回家是准备午饭给他送过去的,我真没想到他会自己溜掉……要是我一直在医院陪着他,他也就不会出事了。”陈丽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梁麦琦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陈丽:“你丈夫是一名会计?”
“是,注册会计师,做了十年了。他经手的财务都没出过问题,偶尔间会出一点小问题,不过他都能很快解决。他因此也受到了很多客户的青睐。”陈丽擦干了眼泪,又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你想问的是不是他在工作中惹毛了谁?没有。我们公司也请他做过财务审计,我的上司对他评价很高。他们一直都很友好。”
“Maggie,姜文军投保了一份人寿保险,保险期20年。受益人正是他的妻子陈丽。”陆小瞳用蓝牙耳机向梁麦琦传递着信息。
“你丈夫投保了人寿保险?”得到消息的梁麦琦问道。
“是的,他考上注册会计师以后就投保的。”
梁麦琦思考了一会说:“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查出你丈夫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我们也要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暂时不能离开警局。”
陈丽点头表示默认。随后梁麦琦走出了休息室。
梁麦琦得到了一个疑点,她在推测,陈丽很可能为了得到一笔钱而利用手术意外杀了她丈夫。可是目前证据还是不足,她还不能指控陈丽。也或许是因为陈丽和一年前郎云的妻子遭遇很相似,她太了解这种女人了。
“她没有说谎,一份人寿保单还不足以指控她。还得看看廖岩那边的情况。”梁麦琦走出休息室后,对贾丁说道。
“还真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啊!当了这么多年刑警,这种‘讯问’方式我都无法做到。”贾丁一直在休息室外听着梁麦琦与陈丽的对话,他对梁麦琦心生佩服。梁麦琦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能这么巧妙地了解到一个人的情况。
郭巴和蒋子楠、陆小瞳也相互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使了个肯定的眼神。对梁麦琦响起了“无言的掌声”。
廖岩尸检完后走出法医办公室,也在不远处“听见”了无言的掌声,他的眼神一直看着远处的梁麦琦,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