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膑刑?!”云罗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可思议的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小年纪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竟然动用这等酷刑”裴临寒面色沉重的拿开手,显然不是在心疼云罗,而是责怪自己当时粗心只把这伤口当普通刀伤来处理,这是医生的大忌!
云罗脸上血色尽失,手不甘的抓紧床上崭新的褥子,纵使她再坚强也经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断手断脚好歹是个痛快,这膑刑是真的要折磨死她啊。
“你也别伤心,他也只对你一条腿用刑了,再说了你也能站起来啊”裴临寒熟练的说着安慰人的话,他家医术都是流传下来的,以前给那些没了胳膊腿的大老爷们开导也是一套一套的,这种谎言张口就来。
云罗垂眸小幅度的点点头,这时候倒是乖巧听话,心里却恨毒了宁子玉,此仇不报非君子,可不会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她的腿,以后是不是……”顾明渊把最后的话没说出口,惋惜的抿了抿唇,带点歉意的望着她,小声道:“你以后就不要跪了,等明日再给你买双护膝”
裴临寒意味不明的瞅了眼顾明渊,调侃道:“啧啧啧,你倒是只愿意给云儿跑腿”
顾明渊没把他这种低级趣味的调笑放在心上,云罗已经够可怜的了,父母早死表哥陷害,她只是生错了时代而已。
一个满身是雪的人突然闯了进来单膝跪地,把兜帽放下雪都没顾得上抖就匆忙道:“王爷,臣有事要禀。”
顾明渊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二皇子薨了!陛下命臣过来就是告诉王爷节哀顺变,朝中事物不必记挂”
裴临寒到没有多大的反应,管你心思怎么纯良,当上皇帝后良心都得变黑,只是敷衍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顾明渊睁大眼盯了那人还一会,似乎想了许多,但又像妥协一般,回道:“好,你回去替我问圣上安”
“是”那人听话的行完礼退了下去。
顾谦动手了,他竟然敢动手!怎么会这么快?
“人各有命,药熬好了,我先走了”裴临寒看看顾明渊,再瞧瞧云罗,这二人的脸色惊人的相似,都是特别难看,再待下去对他特别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顾谦哪里来的势力,锦衣卫分两支一支在他手底下没他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调走,另一支在郁风手里,虽然这人平常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管理方面其实要比他严格的多,更加不可能了。
能为顾谦所用的就剩个夜家的御林军了,夜参政早就对默钦与他不满了,不过他不是要力保顾笙的吗?难不成朝堂势力又倒戈了?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他也就走了几天而已,这局势又变了。
云罗在听到薨这个字的时候耳边就嗡嗡嗡的一直在响,她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只知道她哥哥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对她笑,再也没人真心实意的关心她了。
死了就结束了,结束了啊。
她几乎连支撑自己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近在咫尺的床沿对她来说是那么遥远,手一点一点的伸过去抓住,也顾不上还在疼的膝盖,手上发力用力把自己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扯到床沿,却没控制好力道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去。
顾明渊被这动静给强硬的拉回思绪,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酝酿再三,道:“人各有命”
云罗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抬头看进他的眼,仿佛执念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要回去……我得回去……”
“你回不去”顾明渊看她这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从内心蔓延出来,这些都是她必须要经历的,成长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发现这双眼睛好深好深,看不透摸不着,似乎藏了许多事,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不透,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
云罗拼命忍着眼泪,耳边只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你回不去……眼前模糊的视线,从心底里泛起来的痛,一口气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立马捂住嘴抓住他的胳膊干呕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却好像把她所有的希望都给冲垮了。
顾明渊再次把她抱起放在床上,站直身子冷眼俯视着她,强硬道:“你回去也见不到顾笙,我很早之前就对你说了顾笙随时随地都会死”认识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不顾她的想法硬生生的拦住了她。
云罗才不管什么答应不答应,也不在意顾明渊的态度,只是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
顾明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只手扯住被她抓住的袖子,拽了两下都没从她手中拽出来,顿时来了气,用力的将她的手甩开,再次拒绝,“不可能”
衣袖抽出去的丝线将小指的指甲狠狠地带了过去,“卡巴”一声,指尖渗出了血,云罗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小指,不知是不是心更痛压住了肉体上的痛苦,她竟然感觉不到了,只知道现在和以往不同,她不怪任何人,也不妄想着在靠近他了,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哀求。
“三哥哥,求求你了,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以后绝不会再麻烦你了”
“我以后一定恭恭敬敬,一定恪守本分”
“让我回去,那是我的哥哥,我的至亲之人,我不恨任何人,我就看看我哥,我就看看他”
“皇叔,你最是了解我哥哥的,你还推过他呢,他现在已经去了,就不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王爷,我求求你了,我一个人不需要马车,不需要人跟着,我一个人就可以回去,不会让别人抓住把柄的”
“王爷……您网开一面放我走吧,我去了会回来的”
一句比一句诚恳,称呼也越来越疏远,似乎这样才能算是真心实意,云罗任凭着眼泪滴到褥子上,不厌其烦的恳求,她这时候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从这里出去对她来说都是妄想。
可他,无动于衷,甚至不愿意在看她,不知是不惹直视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扔下一句“节哀顺变”就夺门而去了。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云罗看着禁闭的房门怒火中烧,她最终还是红着眼求他,他也是头也不回的走掉,眼泪没用,真的一点用的都没,真的……
她无助的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屋子里窗户就那么一扇还小的可怜,门外肯定有人守着,她好像都被关出经验来了,在宁宇被宁子玉关在那么潮湿黑暗的地方,因为误会被宁子仪关禁闭,门一般都是有好多人守着的。
以前软弱任人拿捏,现在不能这样了,她的哥哥还在等她呢。
即便是腿上的伤很疼,却还是下了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样,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往门口挪去,很慢,碰到门栓的那一刻外面的光亮照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希望再次光顾她了,这次的门没有像往日一样锁着,打开的一瞬间冷气扑面而来,外面也没有人守着。
她不知是喜还是忧,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泪水都没有干,却又疯魔一般的咧开嘴笑得开心,这次没有囚禁,也没有冰冷的锁链她以后再也不会过那种生活了。
“你要做甚?回去”裴临寒的到来仿佛给她判了一个死刑,他一身玄色斗篷不近人情,居高临下的将她硬生生的给推搡了进去,冷冷道:“你要是敢出去,我杀了你”
云罗看着他的脸,问:“为什么,我就想见我哥最后一面而已,你没有亲人啊”
“公子说了,你不能去,你从来不是一般人,亏你还生在皇室,不知道深宫红墙里没有亲情吗?”裴临寒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是搬来椅子坐在门口,现在很是焦虑,懒得理云罗开心与否,这次的斩杀实在是鲁莽,也不知道默钦是干什么吃的连个顾谦都看不住,皇帝不管以什么名义斩杀同宗兄弟都是要被世人议论的。
裴临寒拍了拍脑门,又对云罗厉声警告:“你最好别来求我,你与公子那么熟他求他他都不让你出去,且别说我一个外人,他有他的道理,你尽早打消念头吧”
云罗红着眼盯着他的侧脸,除了伤心之外还有一腔怒火,质问道:“你没有亲人吗?顾明渊他就没有亲人吗!如果死的是你的哥哥,是顾明华!我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关着不让你,不让他去见死者最后一面,你觉得怎么样!”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公子的名讳是你能喊的?!”裴临寒是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了,他就应该点一只迷香把她给弄晕,而不是任由她胡言乱语。
“我直呼他名讳的时候你不知在哪呢”云罗悄悄把手背在身后,小心的运气准备瞅准时机将他打晕跑出去。
谁知裴临寒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啧啧嘴看着她胸有成竹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钻个空子还真给我问出来了”